酒(下)
作者/曹畅洲
18.
第二天我被客官们的闲聊声吵醒。我问老板娘要了二十个肉包子,一边吃包子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闲聊,这是很惬意的事。从一群无所事事的人的流言蜚语中,你往往能够听到最真实最有趣的事,这些事会让你觉得生活是那么的丰富多彩,世界是那么的富有想象力。比如说,恶霸的父亲不会过来报仇了,原因是,他爹的确是在县衙工作,可惜是在县衙里倒马桶的。他最多只能拎着马桶一路走到酒馆来然后向我大泼其身,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县衙到这里骑马要两个时辰,路途颠簸,等他到了这里,马桶里的东西不是在马腿上就是在他腿上。这种事再蠢的人也知道是亏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提个空的过来当场办事,然后泼我。
生活之所以丰富多彩,是因为恶霸他爹居然真的提个有内容的马桶骑马过来了。到达酒馆时马桶已经空了一半,他的靴子黄得像是刚从沙漠飞奔而来,并且还经历了一场大雨。他气喘吁吁地捏着鼻子叫道,他妈的哪个是酒剑仙,给我他妈的过来。
这时马路上一个穿官服的骑马路过,对他说,吼啥呢,今天县衙开大会,不许迟到的。恶霸他爹如梦初醒,道,哎呀,我差点都忘了。于是赶紧掉头,临走前丢了句,他妈的酒剑仙,有种上县衙——的茅厕。说完快马加鞭,不料迎面撞上正要过来看好戏的恶霸,虽没有人仰马翻,但不幸的是,马桶翻了,现场一片千古奇味,叫人欲罢不能。
更不幸的是,我才吃了两个包子。
19.
不知是官员们的屁股太强大还是官衙的马桶太伟大,清洁工把那堆东西清理掉之后半个时辰,气味依然没有消失,或者说,在我鼻孔里和心里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这时茶儿刚起床,下楼一看我桌上堆着十八个肉包子,调皮地说,吃那么多,胖死你。
我说,不不不,吃不下了。你吃吧。
这时我突然觉得,其实恶霸他爹的复仇是成功的。
她说,吃不下你还要这么多。我才不吃,会变胖的。
我说,你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相信我。
她说,你又知道嘞,你是我身上的肉啊?
我说,是。
她说,那我把你割掉。
我很不幸地想歪了,便马上换了话题。
20.
这是一座和平而单纯的村庄,人们和平,人单纯。一般这样的村庄最容易受到一些坏人的侵害,好比清纯的小姑娘最容易被色狼盯上一样。恶霸是这些坏人里唯一一个内部出产的,但是经过我的调教,他已变得异常温顺,恨不得能给我当马骑。剩下还有一些坏人,类似山上的山贼,水里的海盗,天上的刺客,路边的乞丐,他们还在时不时对村子造成威胁,急需一个大侠来一一清除。酒馆里的人这么对我说,意思很明确,我天下第一应该责无旁贷。
我说,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问题是,为什么没有县衙的官人?
他们说,他们不坏,待我们很好。稀奇吧。
我说,稀奇,真稀奇。
不过一想到恶霸他爹,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21.
接下去的几天,我就奉百姓的命,为民除害去了。茶儿执意要和我一起去,她说要亲眼看看大侠是怎样为民除害的,我严词拒绝,一来是因为她已经目击与恶霸一战了,二来她心脏不好,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其实也不是怕她出什么意外,是怕她看到什么意外以后出什么意外。比方说,那几天里,我把山贼扔到了水里,把海盗关在了山洞里,把刺客绑在了树上,这些事情要是茶儿见到了,一定大喊一声变态,然后口吐鲜血,生死未卜。
不出所料,我回酒馆的时候,把这些事的删减版告诉给了她听,她马上就骂我变态。然后问我,那乞丐呢?
我说,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放他走了。
她说,这倒还好嘛,你还蛮善良的。
我说,那可不是。对了,那个乞丐,你真应该去见见他。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有故事性的脸庞。他的脸就好像耕地一样,拉过犁,淋过雨的那种,眼睛大概是被谁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挖出来的土就堆在脸当中,慢慢变成了鼻子……
茶儿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知道我这么给她形容一张如此有趣的脸,第二天我就算砍了她的脚她也跟定我了——当然,我是舍不得砍的。
22.
第二天我们发现,乞丐早已远走高飞,连个碗都找不到了。茶儿为这件事难过了很久,最后在我自编的两百个鬼脸下,她终于破涕为笑。而我脸部抽筋。
对于女人来说,破涕为笑是一回事,释怀又是一回事。后来的谈话里,她还时不时地提到那个耕地脸,强迫我觉得愧疚,所以带她去完成了一次任务,仅此一次。
任务的内容是,老王家的猪不小心养过头了,又肥又壮,一个人杀不动,要我去帮忙。
我带着茶儿一蹦一跳地过去了。
老王对我说,这样,你,抓住猪的两个前脚,小姑娘你抓后脚,抓牢了,我拿菜刀从中间砍下去。
我说,凭借我十几年大侠的经验,我觉得砍脖子更容易些。
他说,我也觉得,不过我怕收不住刀,连你的手也一并砍了。
我感到背后一阵发凉,说,老王你真善良,你还是给他腰斩吧。茶儿,抓牢点。
茶儿双手各抄一个猪腿,说,嗯!
老王把菜刀举到云里,说,我说一二三,你们做好准备啊。
我和茶儿说,好。
一,
二,
啊。茶儿大叫,它踢我!
我吓了一跳,忙问,踢哪儿了?
她说,没踢着,它腿太短了。我还是抓尾巴吧。
我说,嗯,这是个好主意。
老王说,好,那重来,你们准备好啊。
我和茶儿说,好。
一,
二,
啊。茶儿又大叫。
又怎么了?老王问。
它放屁!
我说,坚持一下!茶儿!坚持!
她艰难地说,嗯。
老王说,这下没事了吧,那我真来了,你们抓好咯。
我说,好。茶儿抿紧了嘴巴,怕吞进了猪的屁。
一,
二,
三!
手起刀落,猪惨叫一声,茶儿跟着也叫一声。
我意识到这种血腥场面不能给茶儿看,忙说,茶儿,闭眼!闭眼!
茶儿不仅闭眼,还回头。
这的确是一头彪悍的猪,因为一刀下去才砍了三分之一。老王一刀未落一刀又起,只见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手中明晃晃又是一把大菜刀,啪的一下又砍了下去,双刀轮流暴砍,啪啪啪看得我目瞪口呆。茶儿在一旁吓得啊啊直叫,仿佛砍的是她。我在一旁不停地叫,不要睁眼啊,不要睁眼啊茶儿。马上就好了!
噼里啪啦了几下,猪终于废了。我从心底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激烈的战斗,而这头猪,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怜的生物。我和老王把现场收拾得连猪毛都不剩一根,我才敢叫茶儿睁开眼。说实话,当我最后看着那个猪头的时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它悲伤的双眼好像在说:他妈的你们这帮畜生。
对不起,一切都是老王干的,猪兄。
事后我喝了一碗老王烧的猪脚汤,茶儿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临走时老王还把猪尾巴扯下来想送给茶儿留作纪念,被茶儿哭着骂了回去。看着她哭的样子,我笑了。
她对这件事的解释是,我之所以不看这样的血腥场面是因为我觉得这还不够血腥。经验告诉我,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逞强的时候,说明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23.
我为这个村庄扫除了坏人之后,接着为百姓做的事就类似于老王这样,都是些鸡毛蒜皮锅碗瓢盆的事,虽然这听上去不像一个天下第一的大侠干的事,不过说实话,我还真觉得杀猪比杀人有难度得多。
所以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可以总结为,在酒吧听别人闲聊,然后接受村民的任务,然后完成任务,然后再接受,再完成,直到酒馆关门。其中休息时间我和茶儿聊天,关门以后我和茶儿聊天,睡觉以前我和茶儿聊天——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我对她说的晚安。早上醒来我和茶儿聊天——早上起来第一句话是她对我说的早安。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无比幸福。
24.
只是有一点,我心中那几分之几的喜欢已经渐渐分辨不清了。我越发地想知道她是我的谁,而我又是她的谁。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发现我最近几天居然在吃一个小男孩的醋。他的名字叫曹狗子,是附近的一个孩子王,经常和茶儿混在一起,使我极为不爽。有一次他们晚上一起相约出去看戏,回来茶儿说那戏没想象中好看,我说他妈的不好看你还和他去看,茶儿一下子就哭了,关在房间里几个时辰不出来。
我也感到很难过,因为她把我锁在了酒馆外面,而她至少躺在被窝里。外面寒风凛冽,此时我脑中浮现的居然是那三个前任天下第一。
关了几个时辰,她把我放了进来,我已然开始打喷嚏。并且决定要对曹狗子采取一些行动。
没想到有人比我先一步采取了行动,那人不是茶儿,而是曹狗子他爹。曹狗子虽然年纪轻轻,和茶儿一般大,但是文采斐然,直令他爹感慨自己是曹植后代,于是心心念念要送儿子去学堂读书,偏偏曹狗子恃才傲物,觉得学堂里那些东西没意思,于是常常翘课,正是在翘课期间和茶儿勾搭上了。后来我又发现茶儿抽屉里收藏有曹狗子写的情诗,不禁醋意横生,怒从中来,撕纸摔门,出去直要把曹狗子捏得万劫不复,幸好一出酒馆发现他爹正追着曹狗子打屁股,曹狗子嗷嗷直叫宛如那天的猪,我这才消了气,回去向茶儿赔罪刚才太生气了。可是她已经不理我了。
25.
我陪她说了四天话,合计两万多句陈述句,一万多句祈使句,三千句疑问句,一千句誓言,五百个脏话,还有四十几个拟声词。而这四天里她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你烦不烦。
26.
既然我烦,那很简单,我走。
27.
那天晚上我来到了这个村庄唯一的青楼对面。这里的人果然单纯,楼上房间办事都不拉窗帘,我在楼下向上一望就春光无限。我于是坐在对面台阶上,刚想喝酒,发现葫芦忘在酒馆。对面门口小姐把年糕一样的大腿露出来,而衣服宛如被虫咬了的青菜,要么鲜艳得发光,要么就是空的。
一个青菜对我扬了扬手,妩媚地说,客官您来嘛。
我对她摆了摆手,说,我看看就可以了,看看。然后把头一抬,一排窗口激情四射。
为什么我会来这种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来了这种地方又不进去,我也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茶儿,当然,都是穿衣服的。
我在想,茶儿到底有多好。我说不出,我觉得她百般好,尤其和我好。那就好上加好。可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我也说不出。说不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还是那么好,好上加好,只不过目前分开,这不影响她是她,我是我。反正我离不开她。
至于曹狗子,还有茶儿的一些别的男同学。哈哈。我仰望星空。
遇见她以后,我开始害怕自己哪天不小心挂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这么对她说过,她的回答是三个字:呸呸呸。
我想到第一次因为看戏事件而凶她的时候,费了好大周折还赔上了几百个喷嚏才把她安慰过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躺在酒馆的屋顶上,聊天聊地聊理想,聊山聊树聊动物,无所不聊,但绝不无聊。
她说,你以后不许凶我,要听我解释,不许不理我。
我说,不理我的是你。
她说,我可以不理你,但你不能不理我。
我说,那我再吃醋怎么办。
她说,你多吃吃,我有成就感。
我说,好。
现在这个时候,茶儿应该睡了吧。我想。那我也睡吧。
明天一早去道歉,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的。
于是我当街躺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精尽人亡被对面扔出来了。
28.
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天色明亮。平时这个亮度茶儿一定还没起来,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晚了,来不及了。于是马上奔到酒馆,店门大开,但底楼一个人都没有,楼上挤着不少人,有人抽泣有人抽。
我跑到楼上,发现人群都堵在茶儿的房门口。我忙问,怎么了。
但是那帮抽泣和抽的人没一个说得出人话,我挤开他们,一进房间,发现郎中大叔居然在给床上的茶儿把脉,茶儿的床头一摊血迹。身边是店里的一些伙计和老板娘,掩面而泣。
我心想,不要啊。
29.
最悲痛的是,最不要的事还是发生了。
郎中大叔长叹一声,对我说,今天凌晨一早,咳血过多,心脏……
我抓起郎中大声喊你点穴啊点穴啊你不是很会点穴的嘛,咳血多你点穴止住血啊,你怎么……
旁边的人扯开我,说,你冷静一点。
郎中说,不行,点穴太多毒素积聚在心里对她更不好。她现在还没断气,你和她说说最后几句话吧。
我再抓起郎中大喊没断气你就再救啊,你救啊,你救啊你接着救啊,你别停啊。你的药她都按时吃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你他妈的废人啊傻逼啊拜托了你快救救她啊……
旁边的人再次扯开我,说,你冷静一点。
郎中整了整领子,说,病入膏肓,不行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抓住了我,郎中趁势逃走。
30.
我看着床上的茶儿,心都快裂了。
31.
茶儿的脸一片苍白,雪山寒玉一般。她的眼睛尚未合上,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
但是什么都说不出。
我拿起她的手,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我对她说,没事的,没事的茶儿,你看,酒儿在这里,酒儿天下第一,你想想我们开心的事,一切都会过去了。
然后转头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你再去换个郎中叫来。
老板娘拍了拍我的肩膀,摇了摇头,说,刚才这个郎中是出了名的神医,你节哀吧。
我又转头看着茶儿,说,你看,神医给你看过了,他刚才其实已经暗中下了解药,你不出一个时辰必能生龙活虎,到时候我再带你一起出去完成任务,一起看那个耕地脸——我昨天找到他了,就在老王家旁边跪着,老王你还记得的吧,就是杀猪的那个,我还认识一个老郭,要我杀驴,过两天我再带你一起去杀。对了对了,老郭家对面的糖铺子出了一种新口味的糖,我们明天,不,今天,待会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我请你吃,怎么样?糖铺子老板说那糖吃五百斤你都胖不了一斤。对了,我们还要一起唱歌,一边唱歌一边聊天,你答应过的。对了对了对了,还有曹狗子的政治老师肖老爷,你一直想和我去听他讲学的,明天我们一起去偷听……
可惜无论我说几个对了,茶儿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是看着我,眼角好像有泪。我正要帮她揾去泪水,门口不知哪个挨千刀的说了一句他这一辈子最不该说的话。他说,诶,这哥们昨晚上好像在青楼看到过。
所谓一言九鼎就是指,我说一百句话茶儿都没反应,但那厮只那么一句话茶儿就有了两个反应。第一个反应是大吐一口鲜血,第二个反应是把手从我手中抽走。而这句话,也当场变成了那厮的遗言。
再看茶儿,她已有了第三个反应,她把头别过去,再也不看我了。无论我怎么解释,做多少个鬼脸,装多少次鬼叫,再无回应。我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最直观的感受是,胸闷难忍,恨不得一刀把胸膛剖开,否则真的透不过气。我捶胸顿足抓头挠耳拍墙扇脸一样样自虐的方式都来一遍,也丝毫不能减少此刻的难受。我只希望茶儿能够和我说一句话,只要说话,别无他求。
不要沉默,不要沉默,不要沉默。
32.
茶儿没有沉默,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两个字是:咳,咳。
33.
我在她身旁守了一整天,我告诉自己,神医一定下解药了,一天以后,茶儿就会醒。我看着茶儿的脸,嘴角都还有血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我觉得哪个心理变态要是现在要杀人我绝对第一个把脑袋凑上去。
悲伤的故事不是在于故事有个悲伤的结尾,而是故事刚刚开了一个美好的头就被拦腰斩断。我和她相知不过几十天,都不如斋戒那几个老色狼长,但是她与我都深知这些日子多么幸福安康。面对这半截美好,我坐在茶儿床头,居然欲哭无泪。
老板娘走了进来,跟我说,这是她昨天晚上在房间里写的东西,一边哭一边写的。
我打开一看,一时间浑身所有体液都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后面三天三夜没有撒过尿。
上面只有四个字:
你舍得吗?
34.
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都舍不得的东西,却往往不得不永远舍弃。
好残忍,不是么。
35.
有些事情值得后悔一生。我提着葫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喝酒如呼吸,直到眼前出现幻象,那是茶儿,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小兔子。我说,茶儿!满心期待她会一本正经地说,到!可惜,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这次醉得比上次更猛,因为除了幻象,我还有了幻听。仿佛还能听见茶儿说:酒儿。
我说,干吗?
她说,没事,叫叫。
然后笑笑。
夜深人静,没有了她,空气也阴郁了几分。我右手不自觉地握着什么,因为我知道有人在夜里走路需要人牵着,不,背着。但是定睛一看,他妈的抓了一条马尾巴,一脚把我踢倒在地,我再一次当街睡去,把酒浇在脸上。
这时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不再是把肚子里的东西一吐而尽然后大睡一场。我唯一想的是,能不能再回到那天,我在你发病之前把郎中叫来,或者再前一天,我不会选择去青楼,或者再再前一天,我一定不会凶你。总之,让一切重来,让你回来。只要你回来,你就会知道那厮说的不是事实,只要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所有,只要你回来,一切就都会好,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
然后我把肚子里的东西一吐而尽然后大睡一场。
36.
也许喜欢怀念你,多于看见你。
也许喜欢想象你,多于得到你。
37.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既然不再,那就再见。醉了几个夜场以后,我重新背起了葫芦,拿起了剑,准备和这片充满回忆的地方挥手告别。
老板娘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不在于要去哪里,只在于离开这里。
作别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到村口,老王,老郭,肖老爷,糖铺子老板,郎中大叔,精神病人,曹狗子一家,恶霸一家,突然现身的乞丐,还有,老板娘。令我吃惊的是,那晚那两只野合的猫也出现在了现场,而它们已经有了小猫崽。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想知道,茶儿,你要是看到这些,会回来吗。
或许不会,因为你那边有恶霸那帮小弟们陪着,还有那个挨千刀的。还有那几十个老色狼,有他们陪你,你一定白白胖胖。
其实我不想忘了这一切,我想做的,只是告别。所以我对那些熟悉的村里人挥手作别的时候,我拼命地记住他们每一张或美或丑的脸,来日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但是死前我一定会想起你们。死前我不会想起茶儿,因为那会让我死得痛苦。但是除了死前那一刻,她将一直在我心里。
我不会再叫谁茶儿,也没有谁会再叫我酒儿,不管你身处何方,不管我心有多伤,我的漂泊都仍将继续。这条路上,我的剑依然无名,我的葫芦内依然有酒。
(完)
曹畅洲,青年写作者。已在「一个」发表《在我失恋后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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