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作者/杨咏
委屈的情绪总像轰然倒塌的积木,在心里发出阵阵落地的响声。
1
我是一个长跑运动员。我的朋友周小聿说,我是一匹黑马。
她在作文里写道:李诗(也就是我)在操场上奔跑起来,像一匹驰骋的黑马,超越了所有人。一个狡猾、空洞、无人信服的隐喻。听见这句话时,我的脸正在发烫。隐藏在人群里的各种目光朝着我的脊背投出飞镖,隐约的不安和带着羞愧的兴奋使我的手掌变得湿润。这是我天生的毛病,在中医那里叫做手汗症,是先天不足的征兆。西医解释为交感神经容易兴奋。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我的手就变成一片潮湿泥土。妈妈常玩笑地说,等诗子长大,男朋友牵上这样湿漉漉的手,可怎么办呀?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自那以后,我都竭尽全力向他人隐藏我的手掌,即使它是干燥的。我总是惴惴不安,担心在某个瞬间,手掌会出卖我的心。我悄悄地把手攥成拳头,装作不在意地往窗外望去,玻璃上,瘦小、黝黑的脸颊透出绯红,就像动物园猴山上的猴子。而玻璃,是彩色的。
我别过脸,语文老师念到“驰骋的黑马”,朝全班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她在周六开设作文补习班,特意设置了同义词训练环节,例如“美丽”可以用“楚楚动人”替代,“奔跑”可以用“驰骋”代替。整篇文章念完,教室里发出窸窣的声音,语文老师将作文本放回讲台的桌面,那里放着的都是获得五颗星的作文。语言优美,形容准确。语文老师总结道。她露出夸张的笑意,望向周小聿。一个嘲弄、残酷的声音接着从教室的角落里响起,“为什么是‘黑马’,是因为她很黑吗?”嬉笑的声音立刻在整间教室里此起彼伏。我的心瞬间落入了冰窖。语文老师皱起眉,手重重地敲在讲台上。我坐在讲台下第一排的位置,被拍散的粉笔灰在光线里荡落,像心脏碎掉的粉屑,一点、一点缓慢地落入沉默的缝隙。一阵怪异的寂静后,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人们涌出教室,语文老师叹了一口气,往教室外走去。课堂上发生的一切在顷刻间消失,像被潮汐摧毁的沙堡。我坐在座位上,几种语调的“黑马”在耳边叫嚣。我低下头,缓缓地闭上眼睛。额头贴在冰冷的课桌上,光线里淡然的暖意在脊背上漂浮,我想要融化。
2
小猴子。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大人常这样形容我。那时候我只有板凳高,奶奶不许我吃太多零食,便把锦盒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伯爷爷的大儿子到奶奶家里吃饭时,我正和奶奶赌气。伯爷爷住在乡下,让他儿子给我家送一箱土鸡蛋来。他脱下鞋,熟练地把鸡蛋放到阳台上。奶奶微笑地给他泡茶,爷爷在厨房忙活着饭菜。他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吃起东西,看到我皱起眉头的样子,并没有理会。等奶奶从厨房端出水果,他扶了一下眼镜,清了清嗓,拖鞋上的脚趾不时动两下。他朝着我说,这是怎么了,小猴子,怎么不高兴?我冲着他叫喊道,你才是猴子!奶奶放下水果,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李诗,不能没有礼貌。我瘪起嘴,把手里的玩具朝奶奶和男人扔去。你干什么!奶奶生气地喊起来,我往房间跑去,却被男人一把拽了出来。他蹲下,笑眯眯地说,小朋友要孝顺奶奶。我挣扎着从那双粗糙的手里挣脱。奶奶说,你不听话,要被关在门外。我背过身,吵嚷起来,我就不听!说着,男人笑着走过来,把我往门的方向推,我踉跄着,使劲地打在他的腿上。奶奶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我看着她,期望她会让他停下。但她却只站在沙发那里,说要给我一点教训。我尖叫起来,仍然喊叫着“我不听”。这时,大门打开了,妈妈下班回来,看到这一幕,她狠狠地瞪住男人,这是做什么?奶奶有些尴尬,说都来吃水果吧。男人向妈妈打了声招呼,便有些畏缩地坐回了沙发。
第二天,妈妈和奶奶因为这件事争吵起来。她说,有素养的人不会叫别人的孩子猴子。奶奶摇了摇头,和父亲打电话,说妈妈的性格太敏感。妈妈没有再说话,她走进房间,收拾好东西,带着我去了外婆家。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晃荡的车身像一艘行走在陆地上的船,我问妈妈,为什么我们要走?她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没有人可以评判我。我不懂,但那一刻,我很想抱紧她。
3
第一次发现我跑步的速度很快,是从抓人游戏开始的。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学生们玩腻了篮球或者羽毛球,便聚集到风雨棚(一片空地)玩各种抓人游戏。那段时间,小学里流行“单脚跳”,手心手背分了组,每组3分钟,轮流选择一个人用单脚跳跃的方式去抓住对方,只要手触碰到肩膀,敌人即被宣判“死亡”。而哪一组最先“捕获”对方所有人,就取得胜利。
看到我,几个班上的男孩对我做出了挑衅的鬼脸。“李诗是只臭猴子!”他们发出嘈杂、令人难堪的声音,像一团在场上乱飞的蜜蜂。周小聿皱着眉头,拉了拉我的手,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玩?别理他们。我没有说话,轮到我抓人时,他们双手叉腰,露出一种从大人那里模仿来的优越感,抬起下巴,看着我紧张地抬起腿,左摇右晃。他们发出“咯咯”的笑声,讥笑的声音和那些嘲弄的目光像植物周围的小刺,冷不丁地扎在身体上。周小聿在旁边扶住我,我低着头,涨红的脸埋在阴影里,一种微弱的颤动隐隐在身体的深处生长。旁边的人们也逐渐发出了担心的声音。或者说怀疑的声音。你可以吗?要不要换一个人?细密的耳语如击鼓传花般在周围迸溅。好想去另一边啊。我们输了怎么办?输了就输了呗,能怎么办。
风雨棚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细小的汗珠从毛孔里冒了出来。怎么还不跳?她在干什么?周小聿望向四周,轻轻地问我,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我依然没有说话。男孩们露出“不出所料”的傲慢表情,就在这时,我抬起脚,在一声惊叫中,跳了出去。第一个人出局。啊,她抓住了!周小聿在旁边喊着加油,她说,那个瞬间,我就像一个弹簧套圈,精准地投向了我要抓捕的目标。我跳跃着,腾空的短暂时间里,发丝往上扬起又落下,我来不及用手抹开,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跃去,身体的重量比想象中轻盈。男孩们被逼到角落,四分五散。他们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惊讶,后退、躲避的喊声不停地响起,像一种使人上瘾的催化剂,我恶作剧般地往后退去,在下一秒便轻而易举地跃到他们的面前。他们放弃抵抗,露出不甘和沮丧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能够轻松地把控平衡,弹跳的力量和方向。我在三分钟内“消灭”了三个人。人们的欢呼声和对手的惊慌一同响起,周小聿兴奋地把两只手握成拳头伸向空中,高高地举过头顶,像一个即将上场的体操运动员。我放下抬起来的脚,被兴奋遮掩的酸痛缓慢地浸满双腿,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用同一只脚跳跃。
4
每年春天,五月的第二个周末,学校都要举办春季运动会。学校把运动会的成绩作为班主任的考核标准之一,因此班主任们会和体育老师一起选拔运动员。那天体育课,周小聿生病请假。体育老师报出各个项目的候选人名单。除去四百米和女子八百米,所有项目的运动员都被安排好了,周小聿也被选去参加五十米接力赛。解散后,班主任拿起登记本,皱起眉头,在四百米的人选上犯愁。大部分学生只有力气参加一个项目。那个时候,我不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学生,成绩稳定地落在中游,个子矮小,丢在人堆里谁也看不见。我独自坐在风雨棚的楼梯上,春季微凉的风裹挟着玉兰花的香气,吹过头发和身体,让我的心有些颤。我站起来,往班主任和体育老师的方向走去,他们正在测试四百米的人选。我故意地走到旁边,像一个来观看的人,探出头。哨声使我的心收得更紧,手心湿漉漉的。我不停地走来走去,班主任始终没有看向我。下课铃声响起,我忽然有些泄气,准备转身回到教室。这时候,班主任转过头来,看见我,像忘记我的名字一样,顿了两秒,说,你是,你能跑吗?我立刻点头,体育老师叫来一个跑200米的女生,让我们跑一场五十米。我站在起跑线上,暗红色的塑胶跑道某些地方破裂开来,露出灰色的水泥地板,像蘑菇上的霉菌。心跳的声音清晰可听,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在10秒钟的短暂时间里,跑道上的影子错落地重叠,我使出所有的力气,却无法超越她的影子。200米的女生比我先到达了终点。
我没有通过测试。
运动员选拔过后的体育课,周小聿和我再次坐在风雨棚的走廊上。她的手撑在两边,头往天上看,偶尔有几只鸟飞过。运动员集合的口哨声响起,周小聿站起身,比我高一个头。她试图拉起我的一只手,我继续一动不动,把头枕在膝盖上,露出僵硬地笑容。我说:“你快过去排队吧,我在风雨棚等你。”催促的哨声和体育陈老师的集合声不停在操场响起,周小聿听到我的话,只好松开了手。她跑下阶梯,马尾上下摆动,像在踢毽子。她停在楼梯下,抬头望向我,眉头在阳光下自然地皱起,我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去排队,她这才往哨声的方向跑去。
运动员们站在操场上排成一个方队,我无精打采地走下楼梯,坐到了风雨棚柱子下面,方队里运动员们自信而骄傲的脸左右摇晃,热切地讨论各自参赛的项目和收集到的情报。周小聿和另一个高个子女生站在一起,她是我们班级的学习委员。周小聿的妈妈曾经希望女儿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周小聿站在队伍里,看到我,举起手来向我打招呼,人群里投来几束熟悉的目光,一会儿便移开了。我把手举到耳朵旁,向她示意我看到了她。我坐回柱子旁,盘起腿,眼睛望向操场。体育老师拿着选拔花名册点出他们的名字和参赛项目,方队里的私语声渐渐减弱,运动员们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讲解运动会的注意事项和训练时间。我双手托住下巴,出神地盯着前方,红色跑道上特殊的塑胶味道被午后阳光蒸发出来,让我想起另一件事。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念幼儿园的时候。一开始,我也是舞队的女孩。那天,老师正在带领我们排练文艺晚会的节目,我拿着扇子,跟着老师的动作练习。忽然之间,后排发出细碎的讨论声,老师转过身,叫停了排练,女孩们的目光往后聚集,我伸长脖子,想要知道是什么事情。另一个老师走进了教室,和身后的人说笑着,正当我想着她在和谁说笑,外婆提着袋子走进了教室。当时是夏季的午休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昏沉的气息,外婆的出现让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跑过去,抱住她。另一个老师向教舞蹈的老师示意后便离开了教室。但教跳舞的老师没有走过来和外婆问好,她挺直身体,站在教室最前面,只远远地朝外婆挤出了一个皱眉的笑容,然后便大声喊着准备排练,并对我说:“李诗,你现在是继续练还是怎么样?”,她语气中不知根源的怒意吓到了我,我有些害怕,抬起头望向外婆,外婆温和地摸着我的头发说:“快,快回去,老师叫你。”我依依不舍,有些沮丧地回到队伍,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开场动作。就在这时,她又转过头来,看到外婆站在教室的角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露出勉强的笑容,亲切地皱起眉头,说:“您是要看一会儿再走吗?”外婆毫无察觉:“我是想看一会儿,我看一会儿诗子她们跳舞。”于是她只好拿来一把椅子,放到后面,外婆和蔼地说:“谢谢,麻烦老师了。”便坐了下来。教跳舞的林老师依然皱着眉头,有些急躁地转过身,开始带我们排练。音乐响起,一个方队的红裙开始舞蹈,我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林老师围着我们转圈,不断提醒动作不到位的同学注意幅度。另一个老师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站在外婆身边,和外婆聊起天。当外婆说到队伍哪里安排不好,或者动作哪里不够有力的时候,另一个老师便像传声筒一样,向前面的林老师传达意见。林老师的眉头逐渐紧皱,我感到有些不安。她按照外婆说的提醒大家动作到位,甚至改变了位置安排,眼睛里流露出不耐烦和厌恶,嘴上却始终附和。第二天,当我再次来到舞蹈教室,所有人手上都拿着自己的扇子,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这时,两三个女孩蹦跳着向我走来,拿着红扇,对我说:“李诗,老师说让你不要来跳舞了。”她们说出这句话,语气活泼,仿佛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定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很快女孩们转身离开了我面前,我向四周张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去哪里。林老师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面前,当我望向她,她冷淡地看了我一眼,便移开目光,叫身边的女孩们声音小一点。接着她拍了拍手,说道:“开始排练了,人到齐没有,不要耽误时间,无关的人赶紧离开教室。”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像被棉花塞住,眼泪在眼眶打转却落不下来。我困惑而沮丧地离开了教室,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跳过舞。当时没有参加舞蹈节目的人在午休时都被安排在房间午睡,我和另外两个女生偷跑出来,她们中一个天生体质虚弱,另一个过于肥胖,从来未被选中参加节目。我们乘着值班老师去卫生间,偷跑到了舞蹈教室外面。舞蹈教室的窗户很低,踮起脚来便可以看到全貌。孩子总是对违反规则感到兴奋,她们捂住嘴笑起来,我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些红色的舞裙。红色的舞裙随着纤细小巧的肢体摆动,如同风中的花蕾,她们盘起头发,扬起脖子,音乐的节奏成了一阵风,花蕾在风中摇摆。那一刻我委屈的情绪像轰然倒塌的积木,在心里发出阵阵落地的响声。但我却像发出本能的行为,迅速转过身,偷偷抹掉眼泪,装作开心的样子,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我笑得很大声,声音越来越响,停不下来,把她们也吓了一跳。舞蹈教室里的女孩们开始骚动不安,向窗外望来。林老师也望向我,接着愤怒地走过来,狠狠瞪了我们一眼,用力地拉上了窗帘。
5
运动员选拔课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把两条腿使劲地往天花板顶去。昏黄的光线弥散在房间里,两条腿长长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像一棵被砍去枝节的树。我不停地往上顶,臀部的一部分渐渐离开床面。腰和腿开始发酸,甚至疼痛,但我依然想要将腿顶得更高。在这一刻,我忽然产生了对痛苦的执念,我更用力地往上顶,想要穿破痛苦。我知道,只要我放弃,把腿重重地摔在床上,轻松便会到来但,我顽固而不甘,我对自己说:为什么你什么也做不到?下一秒,物理性的力量耗尽,我的腿摔在了柔软的床面上,摔回了现实。温热的泪水流下来,流在嘴里,我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窗外逐渐变黑,雨声淅沥,打落在院子里的茶花上,植物根茎潮湿的气息漂浮在房间,疲倦像潮水卷走了我的身体,昏暗的灯光安静地落地,我在混乱的梦中沉沉睡去。
6
体育陈老师宣布了最后一个选拔项目,800米。她把所有人带到了跑道上,自己站在裁判的位置。在猝不及防的时间里,她喊出了“预备”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因为空旷而产生回响。我的心脏发出了沉闷、快速的咚声,声音从耳朵传输到我的嘴里,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要吐出来。在一片焦躁的声响中,所有人都慌张地摆出了跑步的预备姿势。我不自觉把手握成了拳,掌心开始无法控制地冒出虚汗。
哨声响起,短促而锋利。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变成了一只兔子,竖起了巨大的耳朵蹦跳,我立刻冲出去在嘈杂声中尖叫了起来。我被裹挟着往前跑去,人群阻挡或推挤着我。过了一会儿,距离渐渐拉开,脚步声错落无序,我的耳朵突然变得敏感,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来,我奔跑着,扎高的马尾随着身体晃动,听见许多虚无的声音。李诗,你真像一只猴子。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汗水流下脸颊,仿佛在融化。长跑的诀窍是在前半部分匀速奔跑,保持你自己的速度,积蓄和保留力量,接着在后半路程释放它。每一圈过后累积的酸痛攀附在双腿上,肌肉逐渐沉重,软麻,喉咙开始充血,当离终点还有一圈,绝望的感觉依然,像涨潮的河面,渐渐淹没岸边的树。很多人会停了下来,停下来并不会失去什么。但我不想停下,比起赢得某些东西,那个瞬间,我只想知道自己能否达到终点。
讥笑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心装满了压抑和痛苦的气泡。好想停下。再也跑不动了。无数放弃的念头翻涌着,最先冲出去的人逐渐耗尽了力气,速度缓慢下来。我望着眼前的跑道,红色的塑胶跑道把我困在这里,前面是人,后面也是人。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我心里搭起了越来越高的积木,一些潜藏的愤怒从腹部升起,溢上眉间。心脏和肌肉都尖叫了起来,乳酸堆积的酸痛包裹着大腿,每迈开一次步伐,急促的鼻息变得更加深长。鞋与地面撞击的频率又快又重。忽然之间,我在酸与痛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身体逐渐变得轻盈,我想象着自己真的变成一匹马,没有终点,没有跑道,只有风包裹着我。
当我跑到终点,陈老师的眼睛亮起来,向我微笑。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是第一个跑完的人。陈老师走过来问我的名字,我兴奋而害羞地说,我叫李诗,诗歌的诗。每一次自我介绍我都说着同样干巴巴的话。我喘着粗气,陈老师捏了捏我的肩膀,愉快地说到“记住了,你运动会想跑八百米吗?我睁大眼睛,周小聿跑到我的身边,人们也逐渐到达终点。李诗跑了第一名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她们看向我,目光再次聚集。我想要尽量平静下来,却像叫喊一样急迫地说道:“我可以!”陈老师大笑起来,像看出我的急迫,从背后拿出选拔运动员的登记册,在我的名字上写下了项目,给我看了一眼。向我说明训练时间和注意事项后,陈老师举起手,示意全体同学集合,她吹了一声响亮长久的口哨,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到最前面,我紧张地抬头看了看她,她微笑着看我,接着抬起头望向人群,说道:“同学们,恭喜李诗同学,今年她将代表咱们班参加运动会女生800米!”惊呼声和掌声不断响起,人群像海浪翻滚而来,我的身体被摇晃着,双腿的酸痛再次被兴奋遮掩。
在那一刻,我获得了属于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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