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个“边缘人”,问题出在哪里了?
可以直接从我自己开始谈,其实从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开始谈都可以——我知道关于一种“概念”或者“定义”都会有相对具体的归纳和划分标准,但我还是想强调,每个人都是个体,没有谁能真正被另一个人完整地理解,无非是你更趋同于主流社会群体,还是更愿意待在难以被理解的个性之中。
离开老家之前,“人缘”上,我是个边缘人。这么说不是我没有什么朋友,恰恰相反,其实我交际广泛,但是在学习好的那些朋友群体里,他们做什么“好事”都不会带我,因为觉得我是学画画的,不务正业。在混社会的那些朋友群体里,他们做什么“坏事”也不会带我,因为觉得我是要考大学的好学生,和他们不一样。
值得一说的是,那些学习好的朋友,在他们原先的伙伴里,也会因为“优秀”被排挤,那些混社会的,自然更是问题。
考上大学,觉得同学们好歹都是学艺术的,应该有共同语言了,结果第一天就发现全宿舍的人都躲着我,后来才知道,是送他们来念书的家长的嘱咐,说我留着长头发,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让他们不要和我交朋友。应该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之后我和他们相处融洽,但始终感觉他们是一个群体,我独自游离在外。
大学毕业后去北京,认识了不少“搞艺术”的好朋友,此后又一起迁移到上海,我总算找到了可以长期相处的群体,但是从“地缘上”,我又变成了一个边缘人。
没有稳定的工作。边缘人。
不结婚生子。边缘人。
显而易见,想要追寻答案,还是要回到问题本身——社会体系下的概念、定义、规则……
我说话比较直白,就这样把自己说成是一个边缘人,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牵强,认为这些其实都是常态,不能构成一个“极端”案例。
其实算是“抛砖引玉”,一个是想引出“边缘人的产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这句话,边缘人的定义也会根据社会发展不停发生变化,人类衡量的标准从来不是一把钢尺,而是有弹性的软尺。
另一个是想引出我认为是个“边缘人”的朋友,我对他说不上熟悉,也始终无法理解他,否则,我怎么会认为他是个边缘人呢?
我不能从主观的角度去分析他,去为他定论,只能如实说一些我的观察。
多年前,他是在榕树下文学网给我发的私信,说是我的读者,也是国家地理杂志的记者,想邀请我和他一起去考察三国古栈道,跟我要了卡号,直接给我转了几百块钱的车费。
此后我们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穿越四川,抵达陕西汉中,再转道武汉,其实在第三天我就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等到第七天,他自己跟我坦承自己的那张记者证是假的。
相处七天下来,我知道他对我没有什么坏心,只是有些“奇怪”,而我对奇怪的人总是好奇。保持着一定的警戒,我又跟在他身后一起游山玩水了大半个月,花的都是他的钱,至今我都没能学到他的本事,路途中大大小小的景点我们都去了,门票没有花过一分钱,偶尔还能有当地旅游部门的食宿提供,此外我们住最差的旅馆,坐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吃的都是味美价廉的食物。一个月下来,两个人总共花了一千块钱左右。到了武汉,他的身上只有几百块现金,给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之后,他自己留在武汉,又过了几个月,他才和我说,他也终于回到自己家了。
又过了几年,我遇到一些不顺的事,在微博上发过牢骚,他又给我发来信息,说他在泸沽湖有个客栈,让我过去散散心。我们是在丽江碰的面,大冬天,他穿着短袖衬衫,袒胸露腹,穿着一双已经分不出颜色的拖鞋。当晚他住在我租的客栈,第二天,他穿走了那个客栈的拖鞋,还和我借钱买了一包土雪茄。
此后,我跟他在泸沽湖住了一个多月,换过好几个客栈,大多是住在杂物间,他跟我说那些客栈老板都是他的哥哥姐姐,但是显然不是。
那段时间,每天我就躺在湖边晒太阳,有时候他会拉着我喝酒,怀里抱着一把破旧吉他。我总是在走神,而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在那边自己弹自己唱,他说他跟唐朝乐队的丁武对弹过吉他,实际上他没能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最后我们住在草海的一家客栈里,他们是接待旅游团的,老板每天都会从旅游团的伙食里省出一些留给我们吃。
他每天晚上都要不断地跟我说话,谈文学,谈艺术,谈哲学,谈科学,谈自然,谈历史,谈宗教。他说起话来可以几个小时不停,说到得意处就会发出怪笑,时常前言不搭后语,又总能自圆其说。
他说的很多东西,都让我感到自己才疏学浅。我们也时常辩论,到最后,他总是说,“行了行了,我的明仔,谁让你是我的明仔呢,你说了算,哦吼吼,我的明仔说了算。”
说来也怪,和他在一起久了,所有不顺心的事就都想不起来了,人轻松了,我就想重新回到大城市,但他一直不肯让我走。
我只能去和客栈老板商量,让他开三轮车送我去镇上,临走的时候,我把自己的一件外套留给他。
悄悄送我走的房东跟我诉苦,说他一直住在那边都没给过钱。我把这一个月的房租结给房东,交代说不要告诉他。
此后两年,我和他联系过几次,他说自己被村里人关了起来,因为觉得他是个疯子。他说自己是故意的,那样不仅有地方住,还有人送吃的来,偶尔还能蹭到免费的网络,刚好可以重新整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他说,“我的明仔啊,你不在,我就只能自我辩论啊。”
有几年时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直到前年,他突然又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还在泸沽湖,过得很好,有稳定的收入,每天都在坚持健身。之后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总是担心我现在过得不好,不停地交代我,只要不开心,我随时都可以过去找他。包吃包住。
但我知道,其实自始至终,我在自己的心里,都没有把我们当作同路人。偶尔也会想主动联系他,但都会临时放弃。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一点我很愧疚,但我也知道,这是我最舒服的方式,我也不喜欢强行去证明什么。
就像他,应该也是极其自洽地活着吧,那就已经挺好的了。
甚至从他的角度看,我也是个边缘人,明明应该过和他同样的生活才是舒适的,为什么偏偏要留在大城市里受苦?
是的,这就是我要回答的话,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很多,觉得你奇怪的人也很多,但是,你要过得自洽。
边缘不边缘的,一点都不重要,根本不算什么问题。舞台就是你自洽地站着的地方,躺着也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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