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那个人

作者/奥利维亚

作者以毛姆式的旁观视角，冷静克制地叙述主人公在异国他乡的一次偶遇，她遇到一位十几岁的姑娘去埃塞尔比亚参加完长跑训练正要回国，由此展开书写的，不仅是一项体育运动，更是人的灵魂和脚下土地的联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写下此文。可算作一系列旅行迷幻故事的一篇。

2011年初我从埃及亚历山大经多哈转机去香港，多哈机场当年已经充满金钱气息，挤满各色人等，蒙面的女人转身时眼线深重的一瞥，酋长、毛拉，胖胖的穆斯林，瘦基督徒，两个和尚，带着山羊皮的一家，“香港39A登机口变化”“延误”“寻找旅客默罕默德”，“你好，不来看下圣诞香水礼盒打折吗？”一人在候机时晕过去了，金发青年们席地蒙头，小孩趴在行李箱上滑动……航班超售的关系，此行延长了三天，我好不容易拿到转飞香港的这班航班上一个位子，给老板打电话，“老板，我登机了，明天上班。”“你下次不要再去这种地方了。”老板再次给我人生建议，又让我看个文档，写两段就行，交换条件是次日不用去公司，在家工作，于是我挤在花坛边上写财报观察，超高盈利和罕见净利润增长——适时我们正处于经济危机的尾声，尾巴长到如何尚未可知，这些没有信念的人他们卖掉了什么？

总共等了三小时才开始登机，邻座是个脸色苍白的老头，拿手巾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说“Salam（你好）。”

我本以为他是那种保守穆斯林（不和女人说话），胡子头发都是火红色的，那是阿拉伯地区草本染料汉娜弄的，穿着灰色的袍子，但其实还挺愿意聊，问我：“真主保佑，你看到候机的时候那个晕过去的人？”

“没有，你看到了？希望对方平安无事。”

他语焉不详地“唔”了一声，飞机在爬升，到平飞时，起身去洗手间，回来说，“安拉保佑，你在卡塔尔去美术馆了吗？”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只是转机，“美术馆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们收藏有一只伊拉克瓷碗，上面写着一句话，‘mā ṣana‘a al-khayr（所为皆善）’，我刚才倒下的时候，眼前就看到这句话，我以为我抵达了完满的一生。”

过了一会空姐过来协助他调换座位，顺便跟我解释了句，他们给身体不适的客人安排了商务舱的位子，但不用担心，那个人没事，可能只是疲惫而已。身旁位子刚空了两分钟，卡航的大眼睛空姐又回来了，面带抱歉，半蹲下来轻声问我是不是会讲中文，“不是广东话，中国官话。”

我点点头，“中国官话，当然。”

“您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机组没有会说中文的，有个中国女孩，非常乖，还未成年，他们完全无法和她沟通，抵达后还需要转机，也许您愿意让她坐过来？”

“当然。”

不久她领着一个女孩坐了过来，塞给我们好几包坚果。

“姐。”

我看看她，十四五岁的样子，地道中国人，嘴小而秀气，其他五官平淡一点，短发，手长脚长，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像个小鹿。

“你还要转机吗？”

“去大连，我妈在机场接我。”

“你在非洲干嘛？这里有家人还是朋友在？”

她摇摇头。她也是在多哈转机的，从亚的斯亚贝巴飞过来。小姑娘今年十五岁，小学毕业就被选入辽宁省体校了，练长跑，省里比赛老拿第四，有人就出主意让她另辟蹊径去个跑团试试，这次是刚在埃塞俄比亚结束了两周的训练，国内教练送上飞机，当地人管接送。

“我的埃塞俄比亚教练就是我的新妈。每天早上六点钟去酒店叫我起床。”小姑娘笑道。

体育世界对我来说十分遥远，我不知道埃塞俄比亚有国际运动员训练营了。

“没有听上去那么，”她斟酌了下用词，这只是一个寻常初三的小朋友，“那里挺乡下的，没有跑道，没有公路，没有营地，没有洗澡，没有设备。而且到处没有电，酒店里供电到晚上八点。”

“为什么不在国内训练呢？”

“他们的跑团在世界上老有名了，我在的内奇萨镇，海拔有三千，有好几个跑团，我们酒店都快住满了，亚洲人就我和几个日本人，我妈看到她们就放心了，她怕我被骗。我们队里大多数都是奥洛莫人，世界冠军都是他们民族的，所以特别厉害，十三岁的小姑娘跟我一般高，手和腿都比我要长一点，她已经签了，以后要代表卡塔尔参加比赛，但现在还是埃塞俄比亚人。”

“哇。”我拿出本子记下“奥洛莫人”这几个字，她看看我，告诉我英文的拼法，O-R-O-M-O，Oromo血统的优秀长跑运动员很多，普遍来自于埃塞俄比亚和肯尼亚。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下来吗？”她好奇地看着我。

“只有那些日常里听不到的事情。”

“那你要记埃塞俄比亚的鹈鹕。”

小姑娘的训练营所在的内奇萨镇，从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去简单直接，开车在土路上颠簸八个小时，或者直接从河上摆渡，那样只需要两小时车程加两小时船 ，价格也便宜许多，但钱的事情，她不是特别清楚。小姑娘抓过我的本子，在上画出一条线，线上面是一些远山，下面画了一艘船和五只大鸟。

“你画得很好。”

“那些是鹈鹕，你看出来了吗？白色的鹈鹕，黄色的大嘴，蓝色的湖面，船上的小孩穿着带三条纹的运动长裤，他在整理渔网，那些鹈鹕看到我们的船驶过，都靠近了那个小男孩，好像要保护他。”

“是他养的，用来抓鱼的吧。”

“是的。后头一片天，全是粉红色的。”她想了想，又开始画画，那是一个十字架，周围一圈被粗粗涂黑，最上方，加上了地平线。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

“教堂，山里面挖出来的教堂，很奇怪的，里面全是壁画。”

每天的训练内容里包括登高，他们穿过山林跑到山顶，小姑娘说她最初几次喘得很厉害，只能走上去，到第三回就好许多了，但仍旧无法和伙伴们一样灵巧，特别是抵达最后的目的地前要爬一片乱石，但队友都是飞一样在石头上奔跑，“你见过羚羊吗？就是那个样子的，我站在那里看他们一个个跳上去，我只能自己慢慢找到稳定的石头，我队友说，她还只有七岁的时候就爬这堆石头了，每天早上上课，晚上不爬，还是比较危险的。”

飞机调整了灯光，乘客们进入睡眠状态。

“姐，也许我们等灯亮了再说。”

她打开一部关于当地的纪录片，正在播放渡河，我跟她一起看这扇小小的屏幕，河马浸在水里，只露出后背和鼻子，然后“哗”一片水声，划船的人需要非常小心，河马不喜欢他们，它们从水域里突然出现，我们就一起震动一记，生怕下一个镜头里，船夫就卷进了这种随机漩涡。

然后我们都睡着了。

我刚结束两周的埃及旅行，那地方除了黄沙里突然冒出来，戴着高帽子的埃及人，口袋里随时掏得出几件刚出土的“文物”，甚至可以领你去看“文物出土”，尖脸的红色狐狸在不远处的沙堆后头看过来。

埃及古文明在现代文明里已经当然无存，阿拉伯人在那里，欧洲人美国人都在那里呆过，拿破仑的军队在金字塔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后来站到开罗博物馆的无数石头中，每块石头都编上了号，那才是博物馆的最高形态，一座装满待解读实体的房子，只有索引，连语言问题都没有，绝大多数物体的解读在任何语言里都尚未存在。埃塞俄比亚是没有这样细致的对文明的整理，虽然他们也一直骄傲于从未被殖民过，当地人挥舞投石器赶跑意大利飞机的事迹到今天依旧令人发笑，六七十年代的饥荒又使人叹气，当然那也彻底结束了埃塞俄比亚的君主制。当地最早的记载是公元前四百年原住民在红海流域的象牙交易，三世纪基督教传入，十世纪的一系列教堂壁画上充满了三角形浓眉和圆形眼睛的天使形象，简直像蒙古人（但不是的）。

我在卢克索看到的神庙，巨大的石刻浮雕要成熟精美得多，北回归线上的阿布辛贝神庙更是妙不可言，如果在今天的图像上加上油彩颜料，古埃及看起来就像一部动画片，造型全然出乎意料，那是文明停止相互影响带来的陌生感。参观团人士在早上三点起床，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南行进，阿布辛贝在埃及苏丹边境，军队护卫着游客们，再往南进入哈法谷底，溯尼罗河逆流而上，喀土穆后，进入“蓝色尼罗河”，源头是埃塞俄比亚的塔纳湖，有许多河马生活在那里，莲花开满湖面，远处是绿色群山中一座中世纪神庙，其实更像是一座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和寺体形成优美的比例。

我打开舷窗，外面依然是深蓝色的夜，飞行时间5个小时，我们正在印度大陆上空，确切地说，接近加尔各答了。

“还有驴子，那里有好多驴子，拖着四个驴子高的树枝。”

小姑娘醒了，拿手指指向湖面和她早先描出的十字架教堂中间，“有一条小道，我每天在那里跑步，那里很多驴子，驮了水和柴卖。”

“那个什么，关于跑步的事情，在埃塞俄比亚可学到了？”

“嗯。有五件事情，一、高原训练；二、从小开始；三、热身运动；四、严肃；五、团队。”

“这些事情你在国内体校没学到？都已经在做了呀？包括高原。”

“你看跑步比赛吗？”

我摇摇头，长跑给我留下的记忆，就是满口的血腥味。

“在这里看人跑步看得清楚，我到那里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喜欢看当地人跑步，模仿他们的步伐，道路的选择，姿势。你跑步吗？”

“有时候。”

“你会喜欢和别人并排跑吗？”

“是的。”

“大多数人都这样，因为可以和别人聊天，但职业运动员从来不聊天，我们调动一切精神关注步伐。在跑团我总是跟在其他人后边跑，其他人也一样，一条线——除非你是领跑的，他们有更好的直觉，我前面的人讲话什么声音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但我非常熟悉每个人小腿肌肉的走向，看到腿，我就能搭配上对方的脸，一开始我只是跟着他们的路线跑，后来我开始观察他们每一步落地点的选择，你会发现他们并没有完全遵循跑直线的认知，反而是蜿蜒在跑步，到真正开始进入学习状态的时候，我只是放弃对自己的控制，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左脚跟着前面人的左脚踏过的地方，右脚跟着前面的人的右脚踏过的地方。”

“这样有心得的话，一定提升得很快吧？”

“很难讲。但我从此很少感受到身体上的疲惫，仿佛在跑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一片快速运动的云，那些脚步只是云的影子，我有时候觉得以前的疲惫大概都是动脑子造成的。另外这样跑步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你会觉得这可能很正常，因为我们的步伐完全一致，并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你骑过自行车吗？轮子在任何一个时间，都有一个点接触地面，但那种接触因为连绵不断，所以接触面是线形的。”

“所以你们跑起来就像轮子那么快？”

“快慢轮子都能平衡，我们的轮子运转均匀，真正跑起来的时候，我只能感到脸畔擦过的风，连脚接触地面的感觉都不见了，我和跑团的所有人，我们成为了一条移动的云。”

我想起以前读过的“跑步圣经”，里面从来不会讲到，真正要做的，是变成一片云。

眼睛：

直视前方，不要低头跑步，那可能会导致存在轻微前倾，加重髋部负担，甚至导致运动伤害。

下巴：

放松下巴，张开嘴。同时用鼻子和嘴巴呼吸，这样能更好供氧。

手：

双手松握拳，想象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片薯片，不要弄碎它，如此可以帮助你减少保持肌肉紧张时的能量消耗。

脚：

无论你是足尖、足跟或是中间着地，都可以。

脚踝：

脚踝向前着力，而不是你的腰部。

大脑：

不要多想，你的身体就是为奔跑创造的，跟着条件反射。

肩膀：

时刻记得放松你的肩膀。

姿态：

不要弯腰挺起胸膛。

“听起来你现在进入跑步的新境界了。”

她摇摇头，“恰恰相反。我很快忘记了怎么跑步，我只会模仿，有一天他们让我领跑，然后我们全都跌倒了，我第一个被我自己绊倒，怎么迈出每一步，我不是特别自信。”

“怎么会这样的？”

“不知道，有人说是因为我天生没有自然给的力量，所以实际上运动中的问题是缺乏连接，而埃塞俄比亚那些天才运动员，都具有丰沛的神力，他们哪怕踏下的每一步，都有许多能量，我跟着他们，就能利用群体的力量。我不跟着他们，连启动的能量都没有了，因为像云一样跑步是需要能量的。”

“这么玄？你的教练说的？”

“每个人都这么讲，不过我想他们是在开玩笑，我不是很在意，之前领跑的时候摔跤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起来，我摔得挺重的，但站起来一点没事，以前在体校训练，这么摔一跤我要按摩恢复个好几天，每次都觉得再也不用跑了。”

“你们有心理医生吗？”

“埃塞俄比亚？他们只是不再让我领跑了，现在我单纯地爱上了跑步本身，我发现只要跟着跑，自己不动心念，就不会被伤害到，我继续跟在队伍里面，开心地像一朵云扫过草地，每天十个800米，再连续八公里跑回来，隔天去爬临近的山，我的力量慢慢生长出来，这个时候，我发现真正重要的，是节奏。”

“节奏？”

“是的，我的节奏感可差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找到轻重点。后来有一天是他们的宗教节日，我跟着大家去教堂，去教堂的路非常长，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扭动身体，主要是头和肩膀的动作，很滑稽的，因为我们全都穿着长袍，我还得戴头巾，完全看不到前面的人的左脚和右脚，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这种节奏，那晚上我们点着蜡烛等天亮，身旁的人群此起彼伏地唱歌，只要有音乐，所有人就跟着摆动身体，他们说那教堂是天使造的，真的，你得去看下，整块岩石雕刻出来一座教堂，再把里头镂空。”

埃塞俄比亚，拉利贝拉岩石教堂。

“天亮了之后呢？”

“不知道，我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还在那里继续庆祝，把水泼在身上，我一个人先回酒店，一路都忍不住用胯扭着走动，觉得好像穿戴上了一种埃塞俄比亚节奏。路上人那么多，我穿过人群，看到草原的时候豁然开朗，突然就发足飞奔了起来，后头几个队友大声欢呼，’你跑得真好！’他们说。我没有回头，那时候我变得非常高大，好像一步就能跨到前面的群山。

“那天我一口气跑了酒店，教练说我有了‘激情’，我想那天何止这个，我简直澎湃了。 对了，你是教徒吗？”

“不是。你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给我看脖颈上挂着的一个木头十字架，“还没有，但我经常和朋友去教堂，这是教练送给我的。”她的注意力开始被空姐推来的早餐车吸引，“中国粥，粥！”，此时我脑海中全是一个中国女孩在非洲大裂谷的草原上飞跑的画面，全无碰眼前土豆的打算，她碰碰我，“你累了吗？”

“还好。”

“我回去不会再跑步了。”

“为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跑步？你还记得那五件事情吗？”

我翻开笔记本：一、高原训练；二、从小开始；三、热身运动；四、严肃；五、团队。

“埃塞俄比亚小孩从小就需要来回奔跑十公里去学校，高原地区，当然的。他们去学校之前，需要挑水，生火，如果不跑步，他们就永远需要过这样的生活，所以他们一起训练，每次上下学，都是研究步伐落点、节奏和激情的训练。

“跑团里跟腱最长的那个女孩，圣诞节的时候邀请我跟她回家，我们花了两个小时坐船，下了船继续步行了两个钟头，她家在山顶，你知道埃塞俄比亚的山顶，平得像地面一样，他们全家就住在上面，房子是用木头搭起来的，晚上很冷，我们都睡在一起。她妈妈生火给我们做英杰拉饼，除了酒店有面包和米饭，所有的埃塞俄比亚饭菜都是由这些饼构成的，上面铺上不同的菜，她家吃得很简单，辣酱拌菠菜。

“第二天我们就回跑团了，她妈妈拉着我的手，感谢我这么远从中国来看她，我听了觉得特别惊讶，在那一天我只是个游客，但是她妈妈就觉得是有人专程从中国过去看望她。他们住在裂谷边缘，家里有许多兄弟姐妹，从早上开始就在门口搭个小棚，炒咖啡豆，不停地煮，然后卖给过路人，然后一起聊伟大的迪芭芭，你不认识迪芭芭？跑团的所有人都崇拜她。我队友十三岁开始正式训练跑步，教练说十年以内她会带一枚金牌回来，她会成为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和迪芭芭一样。”

“她现在是领跑吗？”

“有时候她是的。教练看好她。她在为十公里做训练，如果成绩好，就会参加国家队的万米训练，因为十公里只有铁人三项里有，她不会游泳，好笑吧。”小姑娘笑了一下，似乎觉得一个运动员不会游泳很是奇怪，“酒店的日本人告诉我，女子万米跑进30分是一种神迹，1993年王军霞跑出了29分31秒78，2008年迪芭芭跑出29分54秒88，下一个很可能就是她们跑团里的一个。 半神。”

她叹了口气。

“第六，有的人是半神。对了姐，你知道怎么去见一下王军霞吗？”

自那时起我养成了观看长跑比赛的习惯，当年CCTV5在女子万米的半小时连续镜头里要插播六次广告，我看到了2016年里约奥运会埃塞俄比亚的阿亚纳跑出29分17秒45摘金，打破了王军霞保持了23年的纪录，同时迪芭芭也在那场比赛上，最终获得铜牌，同时也跑入了30分；银牌是肯尼亚选手，刚生完孩子回来的维维安恰里耶。那场比赛阿亚纳被讲解员以“勇敢”来形容，我脑海里全是她从第一圈到第二十五圈全程飞腾起来的姿态，全无保留释放自己身体的本能，我想他们说的勇敢就是这个意思。领奖台上的埃塞俄比亚两位女运动员相差六岁，阿亚纳曾经提到过，迪芭芭是她少女时期的偶像，九个孩子里的老七，阿亚纳在电台听到了迪芭芭三姐妹的故事，这给了她和许多其他埃塞俄比亚女孩一个梦想。

2023年10月的芝加哥马拉松，基普图姆以2小时00分35秒率先冲过终点，将同胞基普乔格保持的世界纪录2小时01分09秒提升了34秒。作为马拉松正式比赛中最接近跑进2小时的运动员，他承载着世人的莫大期许，他本人也原计划今年4月尝试“破2”，但这个计划已经永远没办法完成了，2024年2月基普图姆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年仅二十四岁。看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由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