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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煎年糕

二向箔2024-06-16 20:04:17文章·手记67

白糖煎年糕.jpg

作者/水猫


命运悲凉的女性,却因为命运更加受人排挤,当进入一个人情碎语的社会,或许文明就会远离。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年糕,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白白的,硬邦邦的,是我阿婆那一辈老人过年时才会做的半软半硬的红糖印花年糕。

每年都要提前很多天用石磨细细磨出糯米粉,然后用磨盘把粉压成半干,放料揉搓成团,再用托盘蒸熟,晾凉变硬后切成大块保存。吃的时候再切成小块上锅蒸一蒸,或者用小火大油煎出脆皮。红糖的甜和白糖不一样,不腻,每次我都能吃很多,然后就会因为糯米不好消化而积食。所以,大部分时候我碗里的年糕都是限量的,吃不过瘾。

嘴里得不到满足,心里就会长馋虫,于是我在某次过年的一天下午,被六阿婆用一碟白糖煎年糕勾走了。

六阿婆是我阿婆的表妹,一个人住在离阿婆家隔两个门的地方。中午阳光好的时候经常会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人来人往。平日她和我阿婆几乎不来往,阿婆也说过不让我去她家。但每次我路过她跟前,她都会温和地对我嘘寒问暖,还会拿出些自己做的小糕点问我要不要,丝毫看不出她对阿婆和我有什么不满。

老一辈的事不让小孩子问,我也一直不清楚原因。

六阿婆有个儿子,我叫他七舅,住在别的地方,一年也见不到一两次。就说我被勾走的那次过年,也只看见了七舅的背影,好像是回来给六阿婆送了些东西就走了,饭都没吃。有次去某位老舅公家聚餐时我听到有人议论七舅不孝,但也有帮他说那是六阿婆自找的,“有个那样的妈,我也不想回来。”后来是阿婆出声阻止,她说,“过去的事也不能都怪一个人,现在小孩们都在,要说你们吃完饭出去说。”

六阿婆做的白糖煎年糕非常好吃,比阿婆做的皮更脆,油更多,表面的白糖也放得很足,而且糖粒匀而不化,像嵌在年糕表面的碎冰晶般,金黄锃亮。一口下去甜、香、脆却又不腻,非常考验火候。

结果那天下午我吃了很多,晚上回家不仅没吃下晚饭,夜里还积食了。

阿婆知道我是去六阿婆家吃多了年糕后非常生气。不只是气我乱吃,还气我居然进了六阿婆家,“都跟你说了不要理六阿婆,你听不懂是不是,家里饿着你了?”我觉得委屈,还很莫名其妙,于是顶嘴道,“她做的比你做的好吃。”阿婆气极,“她做的当然好吃,她舍得放油放糖……”突然阿婆好像感觉到这不是重点,停顿了一下接着训斥我,“以后她再给你吃的你不许要知道吗?我们有一家人吃饭,她就一个人。如果我也像她那样放油放糖,哪里够吃。天天那么贪吃,小心哪天被人贩子拐了。”

被人贩子拿食物拐走是不会的,别看我们这些经常在街上乱逛的小孩好像缺少大人教,却是本能地对陌生人充满了警惕。尤其时不时听说哪哪发现小孩被害了,哪哪又有人犯事被抓了,“怕生”几乎成了我们那群孩子的美德。而我身为女孩没有那么重的面子负担,平时更是宁可认怂也绝不会轻易冒险。

但是六阿婆不同,她是住在隔壁天天见面的亲戚。过年过节就算不一起吃饭,也有基本的人情往来,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对她的嘘寒问暖一直视而不见。

可无奈阿婆坚持,还语重心长地说,那虽然是老一辈之间的恩怨,小孩子不应该掺合,但是我们也不能和她来往,否则其他亲戚会骂我们家的。我知道阿婆把话说到那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只好压住满心疑惑听从她的要求。

有时候老一辈的规矩真挺讨人厌的,大人之间无论是商量事情还是争吵,都会先把小一辈的赶走。不让小孩知道,又让小孩毫无偏差地听命行事。

如果小孩问个不停,还会有万能答案在那等着——“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曾经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该知道的事情会自动从脑子里长出来,不用别人告知也不用去学。结果……结果当然是个笑话。

被阿婆训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避开六阿婆的热情,我宁可绕路走也不愿再从她家门口路过。偶尔避无可避了也会赶紧跑过去,假装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容。

有一回在菜市场玩的时候和她碰了个面对面,她拉住我说她刚买了些糖果,非要我挑几颗和小朋友一起吃。我挣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告诉她,阿婆不让我和她说话,更不让我拿她的东西。六阿婆听后松开了我,没有说话。我顾不得看她的表情,快速跑开了。

即使是个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小孩,我也知道被人这样拒绝、排挤有多难受。当晚我忍不住躲起来哭了,哭着哭着,想起自己再也不可能吃到那么好吃的白糖煎年糕,竟更加难过了。到最后,我都弄不清楚自己哭的到底是什么。

我继续躲着六阿婆,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躲,以前经常能看见她的地方开始找不到她的身影了。某天我刚到家看见好些邻居围在六阿婆附近看热闹,说是居委会的人来敲六阿婆的门。不知是谁跟他们提起很长时间没见过六阿婆了,于是工作人员担心出事就上门来确认她的情况。

我挤进人群的时候正好看见六阿婆弓着背把工作人员送出门。她还活着,看起来能走能动,只是完全没了精气神,低着头垂着眼,再不见那种安静坐在门口晒太阳,温和招呼亲戚家孩子吃零食的模样。

我当时还不懂得“悲凉”一词,只觉看见那样的六阿婆时,心里突然多了个孔洞,一阵阵凉风从那里吹过,由内而外地冷得我全身都轻轻发起抖来。我觉得她变成那样有我的一份责任,在心里无数次向她道歉,想告诉她,她做的白糖煎年糕我很喜欢,还有她蒸的五彩粉糕特别好看,我想尝一尝。

可终究,我还是没能走到她面前说声“对不起”。因为长辈的压力,抑或因为碰不到。

说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自我安慰,是小孩子的忘性大,注意力容易被转移。所以当年的我才很快就把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抛到了脑后,连同六阿婆一起。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听说六阿婆住院了。阿婆没说是什么病,只隐晦地说“很可能不会再出来了。”阿婆还说是居委会的人上门查访时发现不对了才给送去的,七舅也是居委会的人去通知的。

更详细的情况像我这样的小孩就不能打听了,于是我就趁有人和阿婆聊天时,假装不得不路过,或需要拿个东西,晃荡在他们周围听个只言片语。

有人提及七舅只去了一次医院,再让交钱的时候宁可让工友帮忙带过去也不愿再出现。就算有亲戚去劝说,他也坚决不去,也不让七舅妈和他的孩子去。

阿婆知道后并没有骂七舅,只是叹气,“六婆怕是到死都见不到孙子一面了。”

从小接受孝道教育的我一时间无法理解,也不敢问。直到很久以后见过了更多类似的事情才明白阿婆心底不愿责备七舅的心情。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也不愿理的老人,在儿子也不愿理睬的情况下悄然离去,无声无息。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随着六阿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家里往来的长辈竟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很多年都难得见过一次。而且他们个个神情严肃,每次都低声商量着什么,仿佛如临大敌般。我但凡碰见他们谈话都会被赶到街上去,或者被要求上屋顶天台自己玩。次数多了,我就忍不住好奇,悄悄扒窗户或躲在楼梯角偷听。结果竟还真让我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如果当年我稍微大一点,读过几本悲情小说,大概能大声惊呼,“这不就是某某写过的剧情吗?电视上还演了来着。”

戏里戏外大家都哭得稀里哗啦,可到了现实中,只剩下常年的冷漠和深深的警惕。那些长辈们低声且严肃商量的事情是——怎么阻止六阿婆变成冤魂恶鬼回来报复所有人。

虽然那年我刚上小学,但早已从日常生活中接受了现代无神论的影响,认为世界上并没有鬼,所以听见他们商量的事情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带着种看戏的心态,想弄明白他们究竟要怎么做才算处理好了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然而,我同时也很疑惑,既然那么害怕死后的世界,为什么生时又要做得那么决绝。

后来我听一位长辈告诉阿婆,因为不清楚六阿婆的信仰,大家商量后打算每家再多出一点,同时安排和尚与道士做法,分别在七舅家和这边的老房子里连续做足七天,以确保六阿婆的灵魂顺利超度。阿婆没有反对,我甚至开始隐隐期待看到那样的场面。因为从来没亲眼见过,很想开开眼界。

那一刻,我居然忘了对离世亲人应抱有的尊重与哀悼。

听长辈们的说法,六阿婆并不是我阿婆的亲表妹,她是七八岁时跟着她妈妈改嫁给过来的,俗称“拖油瓶”。不过由于当年我那不知排行第几的表叔公被认定为成分极其不好,他为了表示改过自新,不得不娶一位成分特别好的女人,还要表现得对六阿婆和她妈妈照顾有加,所以开始的一阵,三个人着实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可惜这份平静随着六阿婆的弟弟出生,六阿婆的妈妈坏了身子,干不了活又伺候不了男人而结束。家暴开始成为家常便饭,六阿婆小小年龄就不得不为了减少挨打,一个人负担起家里的全部工作。再后来,大概是六阿婆的弟弟三四岁时,在一次跟着她去河边洗衣服期间落水没了。六阿婆的妈妈为了阻止丈夫对六阿婆没完没了的殴打,当晚也“意外”送了命。

“意外”是对外宣布的说法,表叔公没有被关押,但还是因为这事丢了工作,没了生计。可想而知,六阿婆独自一人面对继父会是什么结果。

又过了几年,据说有个外乡人说动了六阿婆逃走,可人还没走远就被表叔公带人给抓了回来,厮打间表叔公受了重伤,那个外乡人后来据说是被家人带走了。六阿婆自然没走成,人也从那时候开始有些不太正常了。表叔公为了治病,也是为了生活,把六阿婆卖给了一个瘸子当老婆。瘸子也打人,经常把六阿婆打得四处乱跑,然后瘸子追不上就到表叔公家里要人,表叔公只好跟着四处抓人,抓到了就是一顿打。

如果日子过到这份上能够日复一日地延续下去,大概在那个年代,六阿婆的经历也不过一声叹息。可谁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居然给了六阿婆一张即便受过很多罪也掩盖不住美丽的脸。

那时,没有能力自保的“出众”是催命符。

六阿婆的公婆娘家的舅舅不知何时对她起了歹念,趁着一次六阿婆从瘸子丈夫手里跑掉的机会抓走了她,偷偷关了好几天才被人找到。重见天日的六阿婆彻底疯了,瘸子丈夫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游说,竟是一言不发地把疯了的六阿婆接回了家。表叔公据说在那次事件后不久旧病复发,死在了家里。

第二年我七舅出生了,关于他生父的闲言碎语终于让沉默了许久的瘸子精神崩溃,跳河自杀了。六阿婆的公婆在收殓了儿子后,卷走了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消失无踪,全然不顾六阿婆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如何活。

可就在大家以为这对母子会饿死的时候,六阿婆竟意外地渐渐清醒了过来,虽然不时还会有些疯癫,却足够带着我七舅艰难地活下去了。

有人传说在七舅八九岁的时候,那个禽兽不如的公婆娘家的舅舅来找过六阿婆,但是被六阿婆拿刀架在七舅的脖子上赶走了。这件事也有人说是以讹传讹,根本没发生过。不过更多人感兴趣的是,到底六阿婆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还是七舅的脖子上,又分别意味着什么。

无论怎样,关于亲生父亲的流言,周围人对六阿婆道德问题的批判,以及六阿婆精神状态不稳定等现实,都深深伤害了身处核心的七舅舅。直到七舅上学的问题爆发,算是彻底断送了这对母子的情分。

那段时间上面来人,挨家挨户劝说让家中的适龄儿童去上学,还给了好些助学名额。当时因为大多数人家里还过得去,也从生产生活中感受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对送孩子上学是比较积极的,也都会好心地把助学名额分给真正需要的人。七舅因此在学校得了个位置,不仅学杂费全免,还包吃包住,是当年那一带极少数的全额补助。

这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从没读过书,精神状态又不稳定的六阿婆认定村里人是要抢走自己的孩子,于是天天撒泼打闹,怎么也不肯让七舅去上学。一次吵闹中,七舅的眼睛不知怎的被割伤了。因此发狂的七舅当时就拆了家,据说还打了六阿婆,导致六阿婆的一条腿折了。

现在七舅那只眼睛的视力还是很不好,而六阿婆的腿也有点跛。只不过平时两人都掩饰得很好,不是十分熟识的人都不知道她俩有缺陷。

我就从没发现六阿婆的腿不好,或是有疯病,大概是因为我阿婆从不让我接近她的缘故。

说实话,当年的我并不明白这个故事意味着什么,刚理出个大概的时候甚至还觉得不如去河边抓鱼虾虫鸟有趣,哪怕是道士与和尚做法的场面也更值得期待一些。

现在想想,那种期待真太不像话,和希望六阿婆早点走有什么区别?

最终六阿婆在那一年的盛夏时节走了。随后我听一位舅妈说法事不准备做七天了,只在医院和路上找道士与和尚念一念,唱一唱就完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问阿婆我能不能跟在队伍里,看道士与和尚念经做法。结果我被训斥了一顿,阿婆说我太小,去了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影响做法超度。

我无法反驳,只好满心遗憾地继续探听大家不再像之前那么担心六阿婆回来报仇的原因。

后来才知道,六阿婆在最后一刻竟是笑着去的。不是狞笑,不是奸笑,是舒坦的,放松的笑。

那阵在医院守着的亲戚来和我阿婆说起时,无不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既高兴又有些不敢完全放心地说,“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看她的样子,就算回来也不会针对我们。毕竟我们也没做过什么真正对不起她的事。”

“那个……她婆家的……舅家的……还有人在吗?还在老地方吧?”有人小声询问。

“那能去哪?”有人回答。

也有人摆摆手,“不是,听说留下来的是那个人的弟弟,他早就走了,去了外地。”

还有人假装不在意,“管他去哪,只要家里还有人在就不怕找不到。……到时候找他们就行,应该不会找我们了。”

我从没想过一个笑容的分量可以那么重。不仅道士与和尚不需要了,还能让人心安理得。

如果说之前六阿婆的故事让年幼的我感到无趣,那这个笑容,就是把整个故事钉在我心里的一根钉子。让我在日后成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在心里发问:六阿婆究竟为什么会笑?是原谅,是放手,是自嘲、自弃、还是其他?如果换作是我,我能笑出来吗?如果我现在就要死了,我会笑吗?会怎么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不信的,所以我也不信六阿婆是临死时突然变善良了才笑的。因为无论是虚构,还是现实,千百年来都清清楚楚地讲过一类故事——鬼故事。

人能变成鬼害人,必然是了无善念了。也正因为剩下的是没有善念的魂,所以才那么受活人忌惮与恐惧。可为什么不在人活着的时候做些什么以避免善念被彻底消磨,非要等人死后才叮叮当当地搞一堆仪仗法事镇压、驱逐?

六阿婆的死留在了我的心里,也挤走了我对白糖煎年糕的兴趣,甚至我都提不起劲再去品尝年糕的不同做法。

现在无论是红糖年糕,还是糯米粉、红糖粉等等都可以在市场上买到现成的。没人会继续用石磨一点点慢慢磨。老一辈们随着年纪变大,儿女回家的时间变少了,渐渐开始嫌弃制作过程累人,不再亲手做了。阿婆的石磨早已卖给了收废品的,家里过年的红糖年糕也不知从哪年开始变成了真空包装的各类吉祥造型,什么时候被吃掉或者送人的,我都不知道。

六阿婆的房子一直空置到拆迁。在阿婆和邻居们都搬走后,我偷偷回去过一次。那房子只比阿婆家的客厅大一点,早已破败得连窗上的木头都所剩无几,门锁也锈成了一团。我沿着四周走了一圈,始终没敢闯进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心里却始终装着那一口甜,那一句“对不起”,以及那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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