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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论小龙虾时

二向箔2023-10-27 11:18:05文章·手记172

当我们谈论小龙虾时.jpg

作者/贞喜


烟火人间,饮食男女,几个人在谈论小龙虾时,谈论的其实是爱情,以及猜不透的人心。


这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

颜色过于饱和,大片蓝色打底,配以金箔线状点缀,桌椅是猩红色。虽然分了区,但隔断都是镂空的,没有隔音效果。加上天花板的特殊构造,甚至还会产生奇怪的回响。比如我们能听到最头上那桌人的对话内容,反而坐你面前的人在说什么都难听清,要会读点唇语才行。

于是我们四个人都往前凑着身子,姿势很奇怪,像在密谋什么。晓勤说这家店太火了,有几个网红菜必须要点来试试。她念了一堆,麻辣兔头、猪脑花、酸菜粉丝什么的。我和阿明都没意见,对我们来说吃什么不重要。但一航在说这个行那个不行。晓勤认真按照他说的去执行点菜这项任务。

“小龙虾,要蒜蓉的还是油爆的?”晓勤问我。

我刚想回答,一航抢过了话:“不要点小龙虾。”

我和晓勤相看一眼,她居然没吱声。一点也不像她。我指着桌上的LOGO——一个很显著的标志“XX小龙虾”,说:“我们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吃小龙虾?”

一航笑着耸耸肩:“那好吧,你们随意。反正我不吃。”他长相俊朗,笑起来透着一股天真。店里很嘈杂,他的声音没有被淹没。晓勤想来想去,点了份油爆小龙虾,大份的。一航摇着头看她,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晓勤小心翼翼反问:“我记得,小龙虾是可以吃的吧?”

我对这样的晓勤感到陌生,手不自觉拿下来,放在了阿明的腿上。阿明捏了捏我的手,大概表示他也有同感。

一航认真回答晓勤:“小龙虾本身没问题,但是这种烹饪方法可能不太行。配料比较杂,肯定有很多糖分。”

“噢……”晓勤点了提交菜单,对着我说,“我们又不吃汤底,是吧?”

我忍不住掐了一下阿明的大腿。

晓勤和一航是我介绍认识的,才三个月,感情热度持续升高,跟现在的天气一样。一航是我单位的新同事,说实话,我对他完全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个黄金单身汉,很多阿姨争着抢着给他介绍对象,几乎每周末都有安排。有天晓勤来接我下班,远远瞥见了一航,眼馋得不行。为了帮她牵线,我才去和一航套近乎,摸清楚他相亲的日程安排,见缝插针地组了个局。晓勤也很争气,击败众多竞争对手把他拿下。

只是有个小问题。晓勤搬去和一航住之后发现,他们吃不到一起。

“生酮你知道吗?”晓勤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还不觉得那是苦恼,“就是戒碳水,控制糖分的摄入。这是一种非常健康的饮食结构。所以你看一航的身材那么好,状态比同龄人年轻五六岁。”

晓勤也追随一航的脚步开始健康饮食,一个月瘦了十二斤,颜值重回巅峰。大概是她的行动力和意志力打动了一航,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浓烈,感觉就要奔着谈婚论嫁去了。

只是突然有一天晓勤沮丧地和我说,她馋甜食了,这个念头令她很害怕。她的害怕我是不太理解的,我说馋了就吃啊。但是晓勤说:“不行,我不能背叛他。”都用上了背叛这么严重的词,我才觉得有点不妙。

所以今天我和阿明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看一航的。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十分赞同晓勤的审美。一航三十五岁了,但头发浓密,眼睛有神,身材健硕。看着是成熟男人的样子,可一笑起来就憨憨的,说话语气也软和。这种反差很是令晓勤心动。可晓勤是个什么人呢,四个字足以概括——肆意妄为。没有做过一份长久的工作,也没有谈过一次长久的恋爱。不开心就说拜拜,晓勤的人生没有妥协这个词。反正我是头一回见识到她还可以这样爱一个人。

我觉得她说“是吧”的语调有些滑稽,故意逗她说:“亲爱的,你真的不打算在汤底里加一份方便面吗?那是小龙虾的灵魂耶。”

晓勤鼓了鼓眼珠子,忍着没有露出凶相。还真是要在一航面前扮乖巧可爱的小猫咪呢。她扒着一航健壮的臂膀说:“自从戒碳水之后,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觉得你们也可以试试。”

说实话,我看晓勤瘦下来的时候也动过心。我还问阿明,我瘦个十斤是不是更好看?阿明说,你怎样都好。他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口头禅是“都听你的”和“你说了算”。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和阿明都是脑力劳动者,离开碳水几乎没法工作,比起迟钝的大脑,我宁愿要臃肿的身体。况且工作之余连想吃的东西都不能吃,那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呢?

阿明和我一样对此毫无兴趣,但他很礼貌,也是为了找话,就和一航聊了起来。于是我跟着听了关于生酮的一切,还有瘦下来以后要如何去塑形。瘦不算什么,塑形才是苦难的开始。

晓勤举着自己的手臂开始讲解:“刚瘦下来的时候,这里有拜拜肉,难看死了。一航教我练了一套动作,每天做半小时,坚持五十天,你会见证奇迹!”

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思考谁会在意我的拜拜肉。

一航接着说:“还有个重点在腹部。瘦了以后,腹部肌肉松弛下垂,内脏也会跟着下垂,对健康特别不好。”

阿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腩,我也看了一眼。他坐着的时候,腰间凸出来的一圈肉嘟嘟的东西好像个皮圈。我们相识的时候,他还是个精瘦的少年,所以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他看待我也差不多。

晓勤听说我们打算结婚时还问我:“这么多年了,不腻吗?我都看腻了。”

我嬉皮笑脸回答:“少看不就行了。”想到余生要对着同一张脸,是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可是如果换个人,就感到很不自在。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惰性,而我无法对抗这种惰性。生活已经很多沟壑了,没必要再添上一道。

晓勤的手不老实地伸向一航,在他腰间摩挲来去,眼睛弯成月牙。那眼神,让我觉得她像个搞传销的。

阿明追问:“那腹部要练多久?”

“每天半小时,坚持练下去。”晓勤说着拿起手机划拉,“我把视频链接发给你。”

我想说不用了,但阿明的手机发出了消息提示音。

晓勤开始端着自己的下巴说着:“其实我最烦的是练下颌线,练了好久,但是效果不明显。”

阿明有点吃惊:“下颌线怎么练?”

晓勤高高撅起嘴,抬起下巴,头往左右两侧不停转动。一航稍稍纠正了她的动作,让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这看上去有点荒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晓勤当然知道我在笑什么,她皱着眉,觉得我很没礼貌。阿明也觉得不好,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发誓我已经尽量收敛了,但也只是笑得没那么大声而已。

幸好一盆油亮通红的小龙虾拯救了尴尬的场面。我们点的主菜终于上桌了,香气诱人,确实称得上是这家店的招牌。我顺手给大家发一次性手套,一航拿着放在一边,看上去是真没打算吃。

我想起晓勤的前男友,因为抢盘子里的最后一只小龙虾而被分手,看来这种事在一航身上就永远不会发生,也许他是晓勤的真命天子。

我试着说服一航:“你也吃点啊,小龙虾都是蛋白质,营养健康,关键还壮阳。”晓勤骄傲地瞥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咱不需要。我好像懂了,晓勤只是为了一种欲望放弃了另一种欲望。

 

太阳早就下山了,城市还未冷却,各色灯光争抢着给闷热的夜晚添把火。

餐厅里座无虚席,外面还有许多在等位的客人。空调的作用被这火爆的场面削弱了。汗水从发缝间泌出来,沿着脖子往下淌,不一会儿前胸后背都湿漉漉的。晓勤穿了件很薄的V领衫,湿了以后透出内衣的轮廓。她本来不在乎,毕竟以前不穿内衣出门的事也常干。一航从身后拿起自己的防晒衣盖在了她身上。晓勤冲他眨着眼,嗲声说谢谢。

“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小龙虾是最近几年才火起来的?大家突然之间都热衷于吃小龙虾了。”一航双手握在一起,像是要开启一段深奥的谈话。

我们都忍不住放慢进食的速度,这样才能竖起耳朵听他讲话。至少我在一边吮吸小龙虾头的时候,一边听他讲话是很费力的。

“我小时候都没见过这个东西,第一次吃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但是最近这几年,一年比一年火。这其实就是一个市场营销,不停地给你们洗脑,要你们到这个季节就想吃小龙虾。”

我说:“那只是你没见过,我们小时候就经常吃。我和晓勤还去小河里钓龙虾,一下午能钓一桶,带回去让大人做菜。夜宵摊最常见的菜也就是小龙虾,每桌必点的。你觉得它突然火了,也许只是因为你到了一个盛产小龙虾的地方。”

一航歪头看了眼晓勤,可晓勤低头吃东西没搭我的话。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一航很礼貌地笑着,嘴角咧开的角度很好看,像个少年的样子,“就像你说的,本来它只是一道菜。菜应该是出现在菜单上的选项,可它却成为了一个符号。比如这一整条街都是吃小龙虾的,大家叫它龙虾街。这不是营销炒作的结果吗?”

“这是一种规划吧。除了龙虾街,还有火锅街、嗦粉街……”

晓勤拎着一只小龙虾打断了我:“最后一只,给你。”

我受宠若惊,赶忙摆手,嘴上说着不敢,但小龙虾已经掉到我碗里了。她为了堵上我的嘴,居然把最后一只虾给我了。一股醋意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我摘下了手套,用湿巾擦干净手,也学一航的样子,两手交叉握在一起。

“我觉得小龙虾火了,只是因为它好吃,跟营销炒作没关系。”

一航又用那种天真的眼神看晓勤:“你觉得好吃吗?”

晓勤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偶尔吃一次还行,吃多了就不觉得好吃。”

一航说:“对吧,我相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把小龙虾当菜吃。那要不是营销广告的作用,谁没事老惦记吃小龙虾呀?还有类似的‘初雪怎么能没有炸鸡啤酒’‘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这不都是商家想出来的吗?”

“那还真不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是个网络热梗,我觉得奶茶商家想不出这么好的文案。‘初雪怎么能没有炸鸡啤酒’是韩剧里的台词,估计编剧也想不到能有这效果吧。”我知道自己有点过于较真了,导致一时之间,我们这桌人陷入了沉默。晓勤肯定在心里骂我。其实我也在心里骂她。

就在我们无话可说的时候,头上那桌人热烈的讨论内容传到了我们这里。就像我刚刚说的,因为这个餐厅布局的特殊构造,产生了回响。我不知道回响这个词是否准确,总之他们的声音被放大了,像是扩音器一样。

他们在聊一个话题,最近有个《麦当劳安格斯汉堡鉴定捞女》的短视频突然火了。博主一本正经分析,如果女方毫不犹豫点安格斯厚牛堡,一定要提防她或者远离她,这很可能是个捞女。网友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当笑话在看,有人却深以为然。那桌人也分成了几个阵营。一方说,爱一个人就不会计较这些。一方说,刚认识还没谈恋爱的时候最好AA,避免麻烦。另一方说,谁想跟刚认识就AA的人谈恋爱啊?

阿明找到了缓解气氛的机会,调侃道:“这一波,安格斯厚牛堡赢了。”

一航点头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营销。反向宣传,话题火了,汉堡红了。大众还乐在其中玩梗,不知道自己被商家玩了。其实小龙虾经济也是这么玩起来的。”

我实在不想听他继续聊小龙虾,岔开话题问:“那你们觉得女生点最贵的汉堡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汉堡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我觉得不是点什么汉堡的问题,而是男人不应该带女人去吃麦当劳。高热量食品都不健康。”

晓勤一脸“你说的都对”的表情,眼神里充满崇拜。我已经无法分辨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了。

“虽然用麦当劳做例子有点夸张,但是看女生点菜还是能看出点东西来。聪明的女生会看场合点菜,如果只是自己人吃,优先考虑性价比。如果是请客,那要同时考虑面子和里子,面子上要过得去,里子也要不难受。”阿明为了不让我开口,跟着开腔了。

我反问:“如果女生故意挑贵的点呢?”

一航抢答:“那说明她想试探男方的经济实力,这种女人心机太深。”

我哦了一声,音调故意拖得很长,眼睛睨着晓勤。看来晓勤连自己惯用的约会准则都抛弃了。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要变起来,只怕连自己都不认识。

服务员过来换骨碟,看见龙虾盆子已经空了,问要不要撤掉。晓勤说撤掉。我说再来一份小龙虾。

晓勤明目张胆瞪着我:“你有这么喜欢吃小龙虾吗?”

“不是你喜欢的吗?”我也学起了一航那种笑容,“以前我们四个人能干掉二十斤小龙虾,这才到哪儿啊?”

“四个人?”一航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哦,晓勤跟你说过那个前男友吧?他们因为吃小龙虾认识的,最后因为吃小龙虾分手的,太有意思了。”

“是那个弟弟吧?”一航咧嘴笑着,眼睛也眯了起来,显出两条鱼尾纹。即便这样,他的神情看上去还是很有魅力,“她和我说过的,一个游戏主播,非常不靠谱的。”

晓勤终于忍不住接过话头:“他太年轻了,还是个小孩子,一点都不懂事。天天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就没个正经。”

一航两只手交叉在了胸前,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倒是想听听。”

“有什么好听的?我都跟你讲过啦。”晓勤娇嗔地在他胳膊上捶了两下,“就是他把我养胖了十几斤,纵容我吃宵夜、喝奶茶、炫甜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正事都不干。我觉得那是不健康的关系,所以才结束了嘛。”

一航看上去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仍然保持着甜蜜的笑容:“噢,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晓勤忽然之间挺起胸膛,伸长脖子,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脸上挂着愉悦的微笑:“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感觉被滋养了。我学会了抵抗那些很世俗很无聊的乐趣,把时间花在对的地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说完,她又依偎在他身上。

阿明连连称赞:“这就是最好的爱情,两个人共同成长,变得更好。”

眼前的晓勤让我想起美剧里的中产家庭主妇,总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侧着身配合着身边的丈夫,好像那不是个丈夫,而是个总统。

 

这里除了小龙虾,还有烤鱼、干锅、铁板烧等各种食物冒出来的香味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种过度饱和的气味,和眼前大片高饱和的颜色一样,让人发晕。这真的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

服务员将第二份小龙虾端上来了,晓勤指着我说:“放在她面前。”那语气像是要与小龙虾划清界限,或者说与我划清界限。阿明说他也吃饱了,所以我要独自面对那一盆大份的油爆小龙虾。

去年这个时候,晓勤一边对瓶喝啤酒,一边吃着弟弟给她剥的小龙虾,汗湿的头发一缕缕黏在脖子上,虽然妆都花了,但活色生香。现在她真真切切坐在我对面,却像个幻影。

“好吧,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小龙虾的确没那么好吃,也许它真的是营销炒作的结果。”我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举手投降。这样,晓勤该满意了吧。

一航听见我这么说,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充满孩童的天真,说:“是吧,我早就琢磨过,小龙虾拉动消费这个说法也是有问题的。如果没有小龙虾,也会有其他的替代品。其实是大众的消费需求摆在那里,而小龙虾出现得很及时,填补了这个空缺。”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直到现在,它成为了一种文化。其实大众可能已经不需要它了,可它依然占据着这个重要的位置。这两年小龙虾的价格不断下跌,因为养殖户越来越多,但是销量不涨反跌,这是一种供需失衡。表面上看起来,这个市场依然繁荣,其实是假象,雪崩就在不远处了。”

阿明适时插句话:“除非有另一个产品能替代它。”

尽管我手里捏着小龙虾,还是努力给阿明鼓掌,说:“每个人对感情的需求也就摆在那里,有人恰好出现了,就填补了这个空缺。但并不是非他不可。”

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折,一航的神情出现了困惑。

“阿明需要一个女朋友,我恰好出现了,填补了这个空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需要一个会点菜的聪明的女朋友,显然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人,于是我和这个空缺供需失衡了。所以我决定退出,换别人来替代我。”

阿明也困惑了,扭头问我:“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打比方。再比如说,一航需要一个女朋友,晓勤刚好出现了,但她发现,一航需要一个没有赘肉的女朋友,于是她拼命让自己符合一航的标准,与此同时她感到很快乐,被滋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供需平衡了。他们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一航又笑出了鱼尾纹,显然对于我的说法非常满意。晓勤的嘴角却意外地往下垂,像一条缺水的鱼。

阿明抗议道:“你不能捧一踩一,而且刚刚我说的只是大众的观点,不代表我个人观点。”

“那你的个人观点是什么?”

阿明愣住了。

“你连个人观点都没有,只会附和别人。”我说话的态度让阿明生气了。我平常不这样。此刻阿明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看晓勤一样,很疏远。我摘下手套,用湿巾擦手,擦了许久。

我们的沉默,显得环境更加嘈杂。

晓勤的脸没有因为出汗而花妆,可是眼神晦暗,像个输了钱的赌徒。她拿起手机说太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我看一眼,才九点半,对她来说这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间。我劝她再坐一会。她的手机闹钟响了,按掉以后说:“我吃多了,要回去练马甲线了。”

“你要马甲线干嘛?”

“太过分了,你今天太过分了你知道吗?”她终于愤怒了,白皙的脸上弥漫着一层可怕的红色,“我现在很幸福,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啊,祝你幸福。”我无奈地笑着,这时手机屏幕上一条新闻弹了出来。

在晓勤起身的时候,我说,李玟没了。晓勤转过来盯着我,我又说了一遍。晓勤用手掌撑在桌角,半晌,还是缓缓坐下了。一航和阿明不知道怎么了,追问了我几句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笑容灿烂、感染力十足的女歌手去世了。

晓勤忽然伸手拦了一下服务员,说:“两瓶啤酒,冰的。”

一航吃惊地瞪着她,表情也还是在笑的,反问:“你疯了吗?”

“我去一下洗手间。”晓勤在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转身跑了。

阿明叹气感慨:“她一定是晓勤的超级偶像吧。”

一航也说:“是啊,晓勤很喜欢她。”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想说,但没说出口。原来很多事情,情侣之间是不会聊的。我们连彼此都不够了解,是在爱什么呢?爱的仅仅是躯壳吗?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笼罩着我。我在洗手间外面站着,里面传来晓勤的哭声。一开始只是呜咽声,逐渐变成啜泣声,过了一阵,就是放声大哭了。她哭的时候没有人进出,我始终站在外面等。直到哭声减弱,接着传来她的脚步声、自来水的声音,她在洗手、洗脸、整理头发。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熟悉的晓勤。眼圈和鼻头红红的,头发高高束起,情绪饱满。她说:“汤底里再加一份方便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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