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向何处
作者/明星辰
我们对工作的认知,是通勤的两点一线,是打卡的朝九晚五,有规则,也有束缚。而一个更加自由的职场群体正在出现,他们被称作“数字游民”。让我们随本文走进他们的生活,与作者一起探寻,生活将游向何处?
当大多数人的生活被异化成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时,一个新的群体正在尝试把点线的生活延展成面——数字游民。随着互联网以及线上协同办公工具的成熟,地理位置已不再成为人们工作沟通的障碍。“数字游民”依靠互联网完成工作,打破工作与工作地点之间的强相关。在远程办公的同时,他们还可以自由地选择合意的居住地。
那些依赖于网络,但同时又游荡在各地的数字游民到底如何生活?有的人在大理开启了新生活,与此同时,又和朋友们谋划再次“逃离大理”,有的人则从北京搬到成都,通过“地理套利”经历着生活中轻松但也深刻的体验,也有人不断从世界表层跳脱出来,完成一次又一次从城市到乡村、从线上到线下、从虚拟到真实的趣味跳跃。在其中,自由、游离及跳脱,成为关键词。
SIDE A
自由度:随时走,随时停
在大理的生活依然很“卷”。对比从前在公司里的“内卷”和这种自我的“内卷”,Nian觉得它们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从前那种无休无止的加班以及没完没了的会议太多太多,而你真正有效的工作时长又很短,长此以往很难给自身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现在工作时,自驱力更强,没有那种消耗的感觉,反而是会有一种奋进感。”
Nian拍摄:位于苍山半山腰的寂照庵里的咖啡馆
对于Nian来说,奋进感留在半夜,白天的时候当然要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除了聚在一起工作外,同在大理的这帮“数字游民”们,做得更多的是工作之外的活动——比如工作到中午的时候,会在洱海边的草地上玩飞盘或者滑板,或者找一个天气好的时间,背着电脑一起爬山,山间有一处很美的寺庙,中午会提供斋饭,大家便爬上山去工作,饭后坐在山边聊天喝咖啡,山中的时间过得很慢,有些人会选择再做一会儿工作,有的人则消失在林间,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一起下山去。
即使不用线性的时间去审视Nian的生活,看看她和伙伴们所居住的空间,也能得到一些答案。她目前所在的大理“数字游民”社区,除了工位流动的共享办公空间外,还有十几间配套齐全的单身公寓。
除此以外,独立的厨房、洗衣间一应俱全,一楼的活动空间用作每周一次的沙龙分享会,舞蹈教室则是Nian每天晚上教大家跳摇摆舞的地方,旁边的琴房里摆放着吉他、琴和鼓,是整个空间隔音最好的地方,除了可以在那里自由地玩音乐外,如果有人需要相对安静地展开视频会议或线上课程,也会在那个房间完成。
Nian拍摄:她在大理创办的数字游民社区与共享办公空间
在这些分工明晰的空间之外,二楼还有一个阔大而敞开的天台,它背靠着苍山,聚目便能望见高山上并未完全隐蔽的湖光水色,以及湖泊四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洱海就在不远处,他们时常在这里消磨掉一整个下午。
对于Nian来说,身份的多元是支撑她成为“数字游民”的重要条件:在独立设计师身份之外,她拥有多重的标签,在大众点评上是美食博主,在马蜂窝上是旅行博主,承接不同社区的设计工作外,也会做很多内容创作与空间运营的工作。
除此以外,体验似乎更加重要。在北京和杨蒙恩一起学即兴戏剧课,和伙伴们一起组织着骑行海南岛,尝试过脱口秀,也做过支教,最近因大理游客太多,他们又策划着新的“浪游计划”,准备逃往下一个新的地点——“以前想做却没有机会、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情,都在数字游民这两年渐渐实现了,包括可以去不同的地方工作,本身就对我来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她看来,“数字游民”这个概念的定义包容而丰富,“没有人有权利为‘数字游民’下一个定义,它是一个很灵活的概念,强调的是你自己对时间、空间,包括生活节奏的掌控度。比如有些朋友暂时定居在大理,并没有游起来,难道就不是数字游民了?其实也不是,因为如果想走,随时第二天收东西就能走。我可以随时走,也能随时停下来。”
SIDE B
游离感:深入与抽离
Megan去年搬去了成都,她每天早晨的状况总是变得有些不可捉摸,有时是从青城山开始,有时还未从前一晚的酒摊儿完全醒过来。
在北京呆了三四年后,搬去成都似乎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身边的朋友开始逐渐从北上广离开,移居到成都、大理,从前与她合作的品牌也开始逐渐外迁,去往武汉、成都,甚至连喜欢的乐队也不再“北漂”,而是选择驻扎本地,她一直都很欣赏的某个乐队,如今也在成都,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来到成都后,生活成本的骤降让她具体又真切地体会到了“数字游民”概念里“地理套现”的便利,无论是房租、车位这些大头,还是诸如吃饭、打车等生活点滴,这里的生活成本比北京低了不止一半。
“我比较幸运,收入可能比北上广的基础上更高一点,所以到了成都,就感觉什么都太便宜了,在这里可以过得很舒服;而且我现在去欧洲、非洲,经常一去就大半年,如果在北京的话,房子就空着,每个月2万块钱就在那打水漂,但是在成都,你就没有这个压力。”
除此以外,“数字游民”的自由状态能够让她更加真切地去体验这个城市,这种体验不仅只局限于居住在这里而已,而是能够松弛而自由地穿梭在城市的各个大街小巷,既能慢慢深入,也能迅速抽离。“很多人想来成都是觉得,来到这里就能享受那种市井生活,但如果你是在公司上班的,无非就是从北京的高新区搬到成都的高新区,每个城市里的高新区都一样,没什么特点。”数字游民的身份为她提供了体验城市的机会。
“每天差不多上午或中午起来,下午就在工作,我每天工作时间不长,但会比较专注,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就合上电脑了,其他时间会很零散地搜集信息,看书、上网、记点笔记,之后就是锻炼,这两年很固定地打网球和练瑜伽,运动很规律,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一两个小时在运动。”
到了晚上,生活变得丰富起来——这个偏雷鬼的club还没歇业,那边店里的黑胶已经放起来。地下俱乐部里不仅仅只是纯蹦迪,音乐人之间的切磋与各种主题的艺术展览也竞相开始。成都的文化氛围让她觉得既轻松又时髦。
Megan拍摄:她在外国的旅行
除了在某地停留一阵子,更多的时候,她一直在路上,旅行在她的生活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开罗暴乱时炮火连天的早晨,墨西哥街边高歌的深夜,北非“以物换物”的市场……都留下了她的足迹。这些不断变换的流动赋予她一种独特的游荡者气质,她常年穿梭于不同的国家与城市,和各个群体及个体之间的感情都遥远而淡漠,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点。
“我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很淡漠,不会给予别人那种亲密朋友般的回应,因为我老是不在,就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不会和人走得特别近。一旦与人走得太近,总是有很多是非。我在成都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天天一起玩,但比如说今天晚上大家都醉了,我不用扶你,你也不用怎么着我,我自己打车就走了,更不会有什么‘你到家了吗我到家了吗’之类的黏腻问候。我喜欢这种不需要过度依赖的关系,以及因此而来的个人空间与自由。”
SIDE C
跳脱性:离开是必然
从繁华的大都市搬去了乡间,不仅只是为了通过“地理套利”,更是为了获得与自然亲密接触的可能。与大地相联结的同时,感受到一种相对的宁静与完整的自然体验。
吴建莹最近生活在温州徐岙底,这座有着800年历史的温州古村落里提供了一种与自然亲近的最好样本,村内依然保留着从前朝代留下的痕迹——文元院、举人府、吴氏宗祠,而在村庄周围,则是连绵成片的竹林与昂然挺拔的古树,鹅卵石铺就的石板路从村口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
吴建莹拍摄:他目前所在的温州徐岙底古村落
他所创办的AIMKIDS平台最近再度与墟里合作,邀请了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绘本作者、撰稿人等来到乡村,开展了一场有关“最好的教育在乡村”的山间课堂。早晨的时候,他会带着外来或者本地的孩子走访整个村落,介绍从前村里那位武状元居所的格局、村口忠训庙的历史,或者是某个石门槛背后的文化深意,孩子们在一边行走的过程中,一边要记住这些小小的细节,以供之后的“认知地图”课程里,将整个村落画下来。
其他的时候,他有时会去挑水、散步,和孩子们聊天,或者跟着阿姨们一起学做绿豆腐,之后,他便开始了线上工作,为之前AIMKIDS所办的“我在元宇宙的家”国际青少年设计竞赛里的孩子们的画作申请并设计NFT。
吴建莹拍摄:他策划的“我在元宇宙的家”国际青少年设计竞赛
乡村生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完整的自然体验”,“在这里,你可以从日出看到日落,从炎炎夏日到突然的暴雨,雨后的蛙声一片与虫鸣阵阵,你跟自然的链接是一个完整的状态,从而更容易感知到整个环境;而在城市里,你的体验非常容易被切成碎片,上班、下班被切成一段一段,各种信息填充其间,会让你对空间的感知变得很弱。”
不过对于吴建莹来说,生活在乡下,也只是众多选择中的一个。他从高中时期就离家求学,到台中念书,大学在台北,之后前往巴黎,他游走过欧洲很多城市,去非洲看动物,在哈佛演讲,曼哈顿的纸醉金迷与中国大地上的长途跋涉,每一种都很特别,这些体验让他觉得“离开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我觉得我的生命里面很需要离开这样的一个动作,离开是对事物有一种抽离以后的再梳理,就像你在游泳时,仰头呼吸一下空气再进入水里,以便转变成另一种状态。”在这种不断离开又投入的状态里,他的身份也不断变幻着,艺术家、设计师、大学教授、管理者、创业者,但他最喜欢自己作为“数字游民”的一点,与他所强调的“跳脱感”有着重要关系。
“我没办法在一个空间里一直呆着,类似德勒兹说过的‘单子游牧’的状态,这种游牧的状态其实奠定了一个基调,你与世界一直是比较脱离的关系,与土地、某些认同也是脱离的状态,虽然你会受到它的影响,但你是挣脱的。”
这种时常都会出现的跳脱不仅体现在地理空间上,同时也体现在他所做的事情以及他对于虚拟与真实体验的区别里——他为孩子们创办国际设计竞赛,做不同的艺术作品,画图或设计。
一方面,他热烈地拥抱各种新兴的数字工具与网络,享受虚拟空间所带来的一种“拼贴艺术”般的聚拢与分散;与此同时,他热爱真实生活,喜欢侯孝贤电影里的长镜头,因为“那种信息的复杂度透过镜头语言产生,从而蕴含着更多内容,我需要感受这种真实。”
但他并不为了移动而移动,这种犹如牧民般逐水草而居的譬喻中,似乎有一种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不得已,“实际上,它所体现的积极意义,对于我来说,是为了自我实现,为了更好的体验,从而享受生活的一种移动。”
实际上,数字游民作为新的群体正逐渐壮大,这个概念在一开始其实是指来自硅谷和华尔街的高薪互联网员工——他们开始远程办公后,慢慢从旧金山、纽约搬往至曼谷、里斯本…..
随着游民群体开始进一步扩大,它不再特指“码农”,那些专注于设计、内容创作的人们,也开始了他们全球的“游荡”。某种意义上似乎也说明,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脱离组织,争取到了时间安排的灵活、工作地点的自由及可观的报酬,并且,重新拥有一种进入生活内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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